周瑞家的在内忙迎出来,问:“是那位?”刘老老迎上来笑问道:“好啊周嫂子。”周瑞家的认了半日,方笑道:“刘老老,你好你说么,这几年不见,我就忘了。请家里坐。”刘老老一面走,一面笑说道:“你老是‘朱紫多忘事’了,那边还记得我们?”说着,来至房中,周瑞家的命雇的小丫头倒上茶来吃着。周瑞家的又问道:“板儿长了这么大了么!”又问些别后闲话。又问刘老老:“本日还是路过,还是特来的?”刘老老便说:“原是特来瞧瞧嫂子;二则也请请姑太太的安。若能够领我见一见更好,若不能,就借势嫂子转请安罢了。”
谁知狗儿利名心重,听如此说,心下便有些活动;又听他老婆这番话,便笑道:“老老既这么说,何况当日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为甚么不你白叟家明日就去走一遭,先尝尝风头儿去?”刘老老道:“哎哟!但是说的了:‘侯门似海。’我是个甚么东西儿!他家人又不认得我,去了也是白跑。”狗儿道:“无妨,我教给你个法儿。你竟带了小板儿先去找陪房周大爷,要见了他,就有些意义了。这周大爷先时和我父亲交过一桩事,我们本极好的。”刘老老道:“我也晓得。只是很多时不走动,晓得他现在是如何――这也说不得了!你又是个男人,这么个嘴脸,天然去不得;我们女人年青的媳妇儿,也难卖头卖脚的。倒还是舍着我这副老脸去碰碰,公然有好处,大师也无益。”当晚计议已定。
却说秦氏因闻声宝玉梦中唤他的乳名,心中迷惑,又不好细问。彼时宝玉迷利引诱,如有所失,遂起家解怀整衣。袭人过来给他系裤带时,刚伸手至大腿处,只觉冰冷粘湿的一片,吓的忙褪回击来,问:“是如何了?”宝玉红了脸,把他的手一捻。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又比宝玉大两岁,迩来也渐省人事。今见宝玉如此风景,心中便发觉了一半,不觉把个粉脸羞的飞红,遂不好再问。仍旧理好衣裳,随至贾母处来,胡乱吃过晚餐,过这边来,趁众奶娘丫环不在旁时,另取出一件中衣与宝玉换上。宝玉害羞央告道:“好姐姐,千万别奉告人。”袭人也含着羞悄悄的笑问道:“你为甚么――”说到这里,把眼又往四下里瞧了瞧,才又问道:“那是那边流出来的?”宝玉尽管红着脸不言语,袭人却只瞅着他笑。迟了一会,宝玉才把梦中之事细说与袭人听。说到*私交,羞的袭人掩面伏身而笑。宝玉亦素喜袭人柔媚姣俏,遂强拉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之事,袭人自知贾母曾将他给了宝玉,也无可推托的,扭捏了半日,无何如,只得和宝玉温存了一番。自此宝玉视袭人更自分歧,袭人待宝玉也更加失职了。这话临时不提。
因这年秋尽冬初,气候冷将上来,家中冬事未办,狗儿未免心中烦躁,吃了几杯闷酒,在家里闲寻气恼,刘氏不敢顶撞。是以刘老老看不过,便劝道:“姑爷,你别嗔着我多嘴:我们村落人家儿,那一个不是老诚恳实,守着多大碗儿吃多大的饭呢!你皆因年小时候,托着老子娘的福,吃喝惯了,现在以是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瞎活力,成了甚么男人汉大丈夫了!现在我们虽离城住着,终是天子脚下。这长安城中各处皆是钱,只可惜没人会去拿罢了。在家跳蹋也没用!”狗儿听了道:“你老只会在炕头上坐着混说,莫非叫我打劫去不成?”刘老老说道:“谁叫你去打劫呢也到底大师想个别例儿才好。不然那银子钱会本身跑到我们家里来不成?”狗儿嘲笑道:“有法儿还比及这会子呢!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仕进的朋友,有甚么体例可想的就有,也只怕他们一定来理我们呢。”刘老老道“这倒也不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谋到了,靠菩萨的保佑,有些机遇,也未可知。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机遇来。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二十年前,他们看承你们还好,现在是你们拉硬屎,不肯去就和他,才冷淡起来。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他家的二蜜斯实在利落会待人的,倒不拿大,现在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闻声他们说,现在上了年纪,更加怜贫恤老的了,又爱斋僧布施。现在王府虽升了官儿,只怕二姑太太还认的我们,你为甚么不走动走动或者他还怀旧,有些好处也未可知。只要他发点美意,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壮呢。”刘氏接口道:“你老说的好,你我如许嘴脸,如何好到他门上去只怕他那门上人也不肯出来奉告,没的白打嘴现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