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因而同先生到外边屋里炕上坐了。一个婆子端了茶来,贾蓉道:“先生请茶。”茶毕,问道:“先生看这脉息还治得治不得?”先生说:“看得尊夫人脉息,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有力,右关虚而无神。其左寸沉数者,乃心气虚而生火;左关沉伏者,乃肝家气滞血亏。右寸细而有力者,乃肺经气分太虚;右关虚而无神者,乃脾土被肝木禁止。心气虚而生火者,该当今经期不调,夜间不寐。肝家血亏气滞者,应胁下痛胀,月信过期,心中发热。肺经气分太虚者,头子不时眩晕,寅卯间必定自汗,如坐舟中,脾土被肝木禁止者,必然不思饮食,精力倦怠,四肢酸软。据我看这脉,当有这些症候才对。或以这个的为喜脉,则小弟不敢闻命矣。”中间一个贴身伏侍的婆子道:“何尝不是如许呢!真正先生说得如神,倒不消我们说了。现在我们家里现有好几位太医老爷瞧着呢,都不能说得如许逼真。有的说道是喜,有的说道是病;这位说不相干,这位又说怕冬至前后:总没有个真著话儿。求老爷明白唆使唆使。”
”贾珍说道:“我方才到了太爷那边去存候,兼请太爷来家受一受一家子的礼。太爷因说道:‘我是清净惯了的,我不肯意往你们那是非场中去。你们必然说是我的生日,要叫我去受些世人的头,你莫如把我畴前注的《阴骘文》给我好好的叫人写出来刻了,比叫我无端受世人的头还强百倍呢!倘或明今后日这两天一家子要来,你就在家里好好的接待他们就是了。也不必给我送甚么东西来。连你后日也不必来。你要心中不安,你本日就给我磕了头去。倘或后日你又跟很多人来闹我,我必和你不依。’如此说了,本日我是再不敢去的了。且叫赖升来,叮咛他预备两日的筵席。”
尤氏因叫了贾蓉来:“叮咛赖升按例预备两日的筵席,要丰丰富富的。你再亲身到西府里请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你琏二婶子来逛逛。你父亲本日又闻声一个好大夫,已经打发人请去了,想明日必来。你可将他这些日子的病症细细的奉告他。”贾蓉一一承诺着出去了。正遇着刚才到冯紫英家去请那先生的小子返来了,因回道:“主子方才到了冯大爷家,拿了老爷名帖请那先生去,那先生说是:‘方才这里大爷也和我说了,但只本日拜了一天的客,才回到家,此时精力实在不能支撑,就是去到府上也不能看脉,须得调息一夜,明日务必到府。’他又说:‘医学陋劣,本不敢当此重荐,因冯大爷和府上既已如此说了,又不得不去,你先替我回明大人就是了。大人的名帖实在不敢当。’还叫主子拿返来了。哥儿替主子回一声儿罢。”贾蓉复回身出来,回了贾珍尤氏的话,方出来叫了赖升,叮咛预备两日的筵席的话。赖升承诺,自去按例摒挡,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