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瑞到荣府来了几次,偏都值凤姐儿往宁府去了。这年恰是十一月三旬日冬至。到交节的那几日,贾母、王夫人、凤姐儿日日差人去看秦氏。返来的人都说:“这几日没见添病,也没见大好。”王夫人向贾母说:“这个症候遇着如许骨气,不添病就有希冀了。”贾母说:“但是呢。好个孩子,要有个是非,岂不叫人疼死。”说着,一阵心伤,向凤姐儿说道:“你们娘儿们好了一场,明日大月朔,过了明日,你再看看他去。你细细的瞧瞧他的风景,倘或好些儿,你返来奉告我。那孩子平日爱吃甚么,你也常叫人送些给他。”
凤姐儿听了,款步提衣上了楼。尤氏已在楼梯口等着。尤氏笑道:“你们娘儿两个忒好了,见了面总舍不得来了。你明日搬来和他同住罢。你坐下,我先敬你一钟。”因而凤姐儿至邢夫人王夫人前告坐。尤氏拿戏单来让凤姐儿点戏,凤姐儿说:“太太们在这里,我如何敢点。”邢夫人王夫人道:“我们和亲家太太点了好几出了。你点几出好的我们听。”凤姐儿立起家来承诺了,接过戏单,重新一看,点了一出《还魂》,一出《弹词》,递过戏单来,说:“现在唱的这《双官诰》完了,再唱这两出,也就是时候了。”王夫人道:“可不是呢,也该趁早叫你哥哥嫂子歇歇。他们内心又不静。”尤氏道:“太太们又不是常来的,娘儿们多坐一会子去,才风趣儿。气候还早呢。”凤姐儿立起家来望楼下一看,说:“爷们都往那边去了?”当中一个婆子道:“爷们才到凝曦轩,带了十番那边吃酒去了。”凤姐儿道:“在这里不便宜,背后里又不知干甚么去了!”尤氏笑道:“那边都像你这么端庄人呢!”
凤姐儿一一承诺了。到初二日,吃了早餐,来到宁府里,瞥见秦氏风景,虽未添甚么病,但那脸上身上的肉都瘦干了。因而和秦氏坐了半日,说了些闲话,又将这病无妨的话开导了一番。秦氏道:“好不好,春季就晓得了。现在现过了冬至,又没如何样,或者好的了也未可知。婶子回老太太、太太放心罢。昨日老太太赏的那枣泥馅的山药糕,我吃了两块,倒像克化的动的似的。”凤姐儿道:“明日再给你送来。你到你婆婆那边瞧瞧,就要赶着归去回老太太话去。”秦氏道:“婶子替我请老太太、太太的安罢。”凤姐儿承诺着就出来了。到了尤氏上房坐下,尤氏道:“你冷眼瞧媳妇是如何样?”凤姐儿低了半日头,说道:“这个就没法儿了。你也该将一应的后事给他摒挡摒挡,――冲一冲也好。”尤氏道:“我也悄悄的叫人预备了。就是那件东西不得好木头,且渐渐的办着呢。”因而凤姐儿喝了茶,说了一会子话儿,说道:“我要快些归去回老太太的话去呢。”尤氏道:“你可渐渐儿的说,别吓着白叟家。”凤姐儿道:“我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