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三娘不由“扑哧”一笑,过来给我们倒茶:“我在此地、在江都,又有何辨别?不过是开门做买卖,有甚么真真假假?江都也罢,这里也罢,欢香馆也不过是幻象,没有真假。少爷是有慧性的人,如许一个事理也不明白?”
桃三娘却站起家:“我的话到此为止,天也晚了,我们各该安息去吧。”桃三娘说罢就今后院去了,只剩下我和二少爷两小我呆若木鸡在这儿。我想着爹娘,那一日与弟弟的死别,本来也是跟他们的生离?连日来一幕幕在我脑筋里换畴昔,差点都想不起如何会急转直下就分开江都到了这里,若不是再遇见桃三娘,我和二少爷两小我还不知运气如何。
桃三娘笑道:“月儿,三娘明天为你践行这顿饭,也是在你的此生送你的最后一程。你们两小我,实在必定了当代该有一段姻缘,也是前尘往时种下的因,必须了偿的夙愿:只需记着,今后往南走,不拘几千里,也不必往那人间繁华的去处逗留,只找个山川闲适的境地,男耕女织转眼几十年便过,不也是乐事?”
“九回肠……”二少爷用筷子夹起一端,本来那肠子看着是连的,但拿筷子夹时才知是早断成一小段一小段的了。他游移了一下才吃进嘴里,我看他的神情,便也夹了一块,嚼在嘴里又辛辣又香脆,是向来没吃过的猪肠做法。
桃三娘摸着我的头发,也不言语,半晌才拉我过来二少爷身边重新坐下,阿谁门外策应的杂役闷不出声过来把驴子牵走,不熟谙的乌大把地上推倒的饭菜和桌椅清算了,又另搬来一张洁净桌子,新泡上一壶茶。我和二少爷看着面前,仍说不出半个字来,桃三娘则一如平常没事人一样忙里忙外,很快端出山斑鸠炒酱瓜、坛酸笋蒸肉、豆豉炸小鱼、碎腌菜豆腐汤等几样汤菜和绿豆米饭,然后号召我俩道:“这一起辛苦,吃吧!”
我和二少爷相对惊得嘴半张着半天回不过神来,冷不防肩膀被悄悄一搭:“月儿。”我回过甚,桃三娘正笑吟吟地看着我:“3、三娘?”这景象如同在梦里,本来她还是认得我的,我一头扑进她怀中,也不会哭不会笑,只是死死箍住她的腰。
桃三娘又回身进后院,只听锅碗盆勺一顿响,很快又端出一盘热菜:“来,山里不像城里,没那么多好接待的,不过你们再尝尝我这个菜。”
我和二少爷也就顾不得那么多,重拿起碗筷吃起来,桃三娘只在一旁浅笑着看我们。可吃到一半时,二少爷却渐渐停下筷子,如有所思望向桃三娘,终究忍不住问:“你为何会在此地?那两人说你在这儿开店几年,是真是假?”
二少爷听了这话,叹口气苦笑一下。
“这个叫九回肠。”桃三娘说着放下盘,只见内里是油汪汪的红汤,泡着一段约莫一二尺长的猪肠,迂回地弯成大到小的圈,没有完整堵截,只是在上面割了邃密的肠花,作料再以豆豉、紫苏、姜、葱、椒、蒜等配酱一起,油爆一下五颜六色地淋在上面。我和二少爷听了这菜名面面相觑,内心只感觉一阵说不出的五味杂陈,连日来一系列遭遇剧变、磨难惊吓,已经把人的力量心智都耗尽了,满是万般说不出、道不尽的千折百回,思忖着“九回肠”这三个字,反倒正切心头。
这话我几近当本身听错了:“我的此生?”再看看身边二少爷,他紧拧眉头都是沉吟神采,桃三娘笑着对他道:“人生一世,说时冗长,实在过眼皆非。前尘故旧多少事也因为那碗孟婆茶便忘怀了,只知此生阴差阳错便聚了头,非论是抱怨运气玩弄,还是个吵嘴安排,若没有因,又那里有果?唉,少爷,您说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