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缤还在哭，先将瓷碗放下再从怀里掏了绢帕来抹了把泪，“…世事难料，世事难料…我本觉得大哥过身，天便塌了。现在连二哥也去了，是天要亡我平成陆氏了罢！”
听闻陆纷身故的动静时，她下认识的反应并非欢乐鼓励，而是如释重负。
真定大长公主神容暖和看了长亭一眼，并未说话，只是看着正劈面挂得高高的那株君子，语声悲戚，“偶然候姓陆，也是一桩祸事。”
狼奉告她，她也应当这么做，如果由陆长英脱手，不免不会落得一个凉薄的名声。悍气，她都担了，再多一个，又怕甚么？
不成能的。
堂下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真定大长公主有气有力开了口，“讣告还没传到西苑吗？”
长亭望着陈氏满脸泪痕，偏过甚去，“叔母，看顾好长平与长兴吧，也算是为叔父留下了一支血脉。”
娥眉去扶陈氏，陈氏搭在娥眉手腕往上撑，脚下一软没使上劲，一个踉跄几乎栽到地上，长亭当下探身去扶，哪知将挨到陈氏的臂膀，陈氏缓慢往里一缩，刚好避开长亭。
长亭看到现在的陈氏，就像瞥见了在柴板屋里抱着阿宁想哭却不敢哭，只要将眼泪偷偷抹在厚袄子上的本身。
陆缤鼓起腮帮子吹虎口，吹凉了患处，便跟着痛心疾首，“早便劝二哥莫去莫去…那些胡子都是不讲事理的呀！谁同你讲事理去？！横刀便是一个碗大的疤！本来的楚人，现在的南人谁是那胡子的敌手…”陆缤说着便哭了起来，“大哥这才走没得几个日头，二哥便也去了，现在的陆家可该如何办是好啊！”
归正都是搏一把！
她顾忌真定大长公主已然大哥，不，说是顾忌，不如说是怜悯与成全。
长宁软绵绵地唤，带了哭腔。
长亭很清楚陈氏想听到甚么答案。
窗棂外的白灯笼还在闲逛。
长亭的手便悬在半空上。
她一样顾忌与真定大长公主未曾宣之于口的商定。
长亭温声安抚。
仿佛一下子陆家的人都快死光了。
崔氏怔愣半晌，随即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往上翘，先是勾起了一个极小极小的弧度，渐渐越扩越大，越笑越开。
第一百四十章乱（下）
“不成能的…二爷如何能就这么死了呢…就这么死了呢！他带着六千人啊！六千名陆家的精兵干将呀！如何能说走了就走了呢
会不会再过些光阴，全部平成变得空落落的了？
斩草不除根，徒留后患。
节哀二字，不管如何说不出口。
袄子上的眼泪，没一会儿便渗到棉里去了。
长亭一边笑着，一边渐渐将眼神从白光上收回来。
陆缤张了张口，嗫嚅隔了大半晌，阿谁“好”字也没听得清楚。
陆绰、陆五太叔公一家三十四口人、陆纷…
崔氏没看陆缤，反手往下一拍，身形向前一倾，语气火急，“你再说一遍！？二爷也过身了！？”
“阿姐――”
“老三呢？”
长亭敛眸看着微微蜷起的指尖，指尖微动，顺势收回，她轻声一叹，“叔母…”
光德堂的白灯笼挂了如许久，究竟要甚么时候才气取下来呀？
“阿陈。”真定出声截断。口气不容置喙。“此事休要再议。当前重中之重便是顾幸亏你身边的这两个儿子！稠山离平成上百里地，一来一往，你还想半途再出不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