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说着,二人已进了上房,内里安插甚为清雅,举目可见一副赵子昂秋郊饮马图。李锡琮眯着眼睛看了一刻,梁谦解释道,“这是太子差人送来的,另有几幅字帖,王爷过过目?”
梁谦想了想,道,“是王爷前次让臣留意的那位?那位家世倒真是不错,双亲虽有些难堪,幸亏各自都还极有面子。那昭阳郡主的夫婿眼下还是算炙手可热。臣见那周氏双姝,一个艳若牡丹,一个清雅如兰,皇后母家这些年还真是人才辈出。”顿了顿,又道,“可臣着人探听了,这位周大蜜斯在姑苏时也无甚故事,实在探不出甚么。王爷是想拿些她的把柄,还是只对她人有些猎奇?”
李锡琮见他焦炙,一时好笑起来,又知他满腔至心,也不忍太拂了他的意。俄然想起那日在仪凤阁碰到周元笙,被她挖苦抢白一通,不由笑着打岔道,“那国舅家的大蜜斯当真短长,一副聪明口齿,东宫若和她做了伉俪,只怕今后也有的受。”
见他垂目把玩起一枚玉镇纸,骨节清楚的一双手似畴前普通有力,亦似畴前普通都雅,只是不若畴前那般白净,倘在两年前,那手指搭在玉器上该当是浑然一体,难分轩轾。梁谦心中冷静一叹,眼中便生出几分柔嫩之意,假装闲极无聊的笑道,“才刚外务府送来十几个乐伎,都是从教坊司经心挑上来的,倒也有几个水灵清秀的,只不知嗓子如何。臣叫她们过来请王爷验看验看?”
李锡琮只作没闻声,还是摩挲动手中镇纸,半晌将那玉器一抛,但听恰当啷一记脆响,他却俄然笑起来,“行啊,我瞧你比我娘还急。可你就没想过,这么多年了,我为何看不上你找的那些人?”
儿童声音清脆宏亮,如碎金断玉,一字一句吐得极其清楚,彩鸳正感觉非常动听,俄然手臂上一疼,倒是被周元笙狠狠攥住。她心惊之下转顾周元笙,只见其面色白如霰雪,一对蛾眉紧蹙,搭在本身臂上的手兀自悄悄颤抖,仓猝问道,“女人没事罢,可有不舒畅?”
李锡嘲笑一声,“功德?”复又点头道,“于皇后,于东宫皆是功德。孤王大婚以后,可另有甚么来由留在京师,天然该就藩。去了我这个眼中钉,他们方能高枕无忧。”
李锡琮蓦地一笑,“我瞧她们做甚么?”扫了一眼梁谦,又道,“你今儿但是吃错药了,拿这个来给我解闷。”
梁谦觑着他面上神采,探听道,“这些皆不中王爷意?那太子为何净送些赵子昂的字帖?”李锡琮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道,“这话问在点子上,你也算博古通今,无妨猜上一猜。”
闲人们见他单人单骑,倒是面沉如水、一脸煞气,还未等他近前便忙不迭地一哄而散。李锡琮下得马来,瞥见侍从将那信笺团成一团,皱眉道,“那是甚么?”
适逢侍女捧了新茶出去,俩人也就未再开口。梁谦揣测他本日不会出门,便引他去内间亲身奉侍换衣,借机语重心长道,“臣刚才说的话皆是肺腑之言,王爷莫当打趣话听。臣听闻此次选上来做公主伴读的有四位女人,除却一名太子妃人选,另三个当中,总有一个是为您预备的。您这几日进宫存候,可曾留意过?若真有可心的,无妨早些和皇上说,您心机定了,于皇上而言何尝不是功德。”
梁谦正为他清算头上彀巾,听得这话,顿时撤了双手,向后退去,一双眼睛只高低打量他,似是瞧怪物普通。半日长长地吐了一声咳,也不理睬他,独自回身甩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