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珩见他不语,微微一笑道,“孤一意为之,却也只是尽人事。天命如何,却不在孤所能掌控。若他日蚀言,还望明川谅解。”
“师不逾时,兵不血刃,万里同风,九州共贯。”李锡珩再度离座,伸手扶起薛峥,竭诚慨叹道,“孤今后恐怕终是要孤负明川这番言语。”
二人相视一笑,笑容中有洞若观火,亦有丝丝难过。双双落座,李锡珩道,“国事如此,孤这个太子向来做得力不从心。外不涉兵事,内不揽财权。反观孤的几个兄弟,早早在藩属占地为王,所控兵力较京畿十二团营亦相差无几。”他略微一顿,摇首苦笑道,“何况另有一名将军亲王,虽未就藩,然甘州一役,西宁卫已悉数换做他的人马,今后屯兵燕赵,西北便成了他的后防。可南下渡江,亦可退据阴山,交通西藩。届时孤能倚仗的也只要长江这一道天险了。”
李锡琮怔了一怔,不料他这般坦白,却也更加清楚他投诚之意,以手抚额很久,方缓缓道,“今上有他的顾虑。”
孙怀勖被她们闹得没法,只得垂手苦笑道,“公主并各位蜜斯,你们几位的母亲可也有从远道而来啊?”世人闻言,都面面相顾,住了话头,却听他又笑道,“娘娘本日开恩,并没说几位还须在此听讲,公主也带着几位蜜斯散了罢。”
薛峥一滞,随即豁然地笑了笑,缓缓点头。李锡珩亦笑道,“那么孤也不算能人所难。明川心中所想之人,孤常常得见,亦感觉聪明娴雅,不失为淑媛典范。孤情愿成全你一番情意。”
周仲莹觑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心内有些不明以是的欣然,回顾间蓦地瞥见宁王目光清冷的掠过本身,投向姐姐拜别的方向。她怔怔地盯了一刻,便看得极是清楚,那神情自有一股非常,虽不过转眼即逝,却似如有所思,又似如有所失。
“明川所言皆在理。也容孤说句诛心的话。”李锡珩自嘲地笑道,“今上的内忧内乱,亦是孤今后的内忧内乱。但是比之今上,孤倒是更加被动,更加难堪。这些孤心中清楚,皇后心中清楚,今上心中更是清楚。只是却没有人情愿为孤衡量全面。”
薛峥于此际望向太子,虽明知此举僭越,却还是下认识直视其双眸,但见那吵嘴清楚的秀目中流转着灼灼光彩,心中竟涌上一股奇特的疼痛之感。此等如画端倪,端然仪容,开阔襟怀,清越言辞,确该当得起君子二字佳誉,只是这乱世当中,真有君子安身之地么?
孙怀勖忙连声告饶,世人拉着他笑闹了一阵,才命侍女清算了文房之物,跟着他一哄而散地去了。倒留下那本日前来代课的年青翰林进退维谷,非常难堪,半日方醒过神来,趁人不备也赶快讪讪溜了出去。
李锡珩衔着暖和含笑命众女起家,目光在周仲莹身上略略一转,复又转头对周元笙,道,“听闻昭阳郡主方才离宫返回府邸,大蜜斯想必已是归心似箭了罢。只是尚需担搁一刻,孤本日与六弟一道去宣政殿,还请各位蜜斯见过宁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