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琮拈着那瓷瓶,不在乎道,“我早好了,用不着这个。”梁谦点头道,“臣晓得王爷不会用,以是未曾备下。说来奇特,这是方才有人在二门外头搁下的。内臣们瞧见了追出去,却已晚了,恍忽只看到个男人的背影。臣便有些猜不出是谁送来的,又是何意。”
李锡琮垂目聆听,并无一丝动容,半晌只微微一晒,道,“成王有过,则挞伯禽【注】,这是贤人教养之道,无可厚非。”他目光清冷若水,漫视过周元笙的面庞,俄然瞥见她眼中一抹似是疼惜,似是悲悯的神情,面色当即一沉,问道,“以是你便起了赠药之意,以是你是在,不幸我?”
梁谦初时呆立聆听,斯须双目已是漾起水波,深深点头道,“臣晓得了。”趁他不察,举袖悄悄拭了拭眼角,方觉心境稍平。俄然袖中一物悄悄滑落,他忙伸手去取,亦在现在想起,这物件本是要呈与李锡琮过目。取出来看时,倒是一只瓷瓶药膏,上头鲜明写着紫金膏,恰是本朝官方流去处淤化损,去痕除疤的一味良药。
周仲莹回身笑道,“姐姐也有丢三落下的时候,那我先行一步,在车里等你好了,姐姐快去快回。”
隔了半晌,脑中蓦地闪现出那日所遇之人,当时心下掠过一丝轻颤,却不知该做何解。沉默半晌,李锡琮悄悄一笑道,“不必想了,不拘那里找只牲口,试上一试便知真假。”将那瓷瓶随便一抛,丢回梁谦怀中,曼声笑道,“孤王名声虽不佳,未始没人肯赏识投怀,你也别把我想得太差才是。”
李锡琮闻言,高低把玩起那瓷瓶,见其底部镶字烙印处已被决计磨损,细心辩白,唯有一个一勾、两点模糊可见。心中一时也无解,却听梁谦问道,“不知这内里之物是否洁净,且送来这个,是否意在警示王爷?臣揣测着,或许是东宫所为?”
李锡琮摇首道,“非也,孤王只是对蜜斯运营的铺子有些兴趣。”说动手中已多了一只瓷瓶,恰是那日收到知名之人送来的紫金膏,他晃了晃瓶身,愈发笑道,“此物功效甚佳,鄙府内新进一匹良马,因桀骜难驯被孤王施以重鞭,厥后涂抹此药,通身竟也未留下疤痕。孤王正拟向蜜斯多讨几副,还请蜜斯不吝赐下。”
却见李锡琮俄然收起嬉笑之容,正色一揖,“周蜜斯慷慨赠药,孤王虽有暴殄天物之嫌,却也记得蜜斯美意。此番邀你前来,也不过为亲口道一句,多谢。”
周元笙淡笑道,“王爷客气了。只是王爷如有闲暇,还望多去仪凤阁看望娘娘。她……她实在已晓得那日皇上惩办之事。”李锡琮一怔,脱口自语道,“成恩晓得分寸的,到底还是走脱了动静......”
李锡琮抬腿刚走到门口,俄然顿住,回顾笑斥道,“才想着你最明白我,就又问出如许莫名其妙的话。”恨铁不成钢的望了他一刻,才解释道,“我是要选些资质根骨好的,授以骑射技艺,等调度得差未几就送去内苑,交给成恩安设。他自有分寸,这些人来日也必有效处。”
周元笙微微一滞,便又听他悠悠道,“蜜斯想来急于否定,那么大可不必了。孤王虽不敏,自问京师尚且熟稔。这瓶底留有一勾两点,想来是个心字,那么中间这个字便不难猜出,是为德字。京师药铺虽有百家,中间嵌德者少说也有十来号,但店东偏巧又是姑苏籍贯,近半年方才易手者,却刚好只此一家。何况我受责当日,正巧得遇蜜斯,你日日行走于宫苑,知悉事情委曲并不出奇。是以思前想后,我便感觉这药该是蜜斯送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