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心中一动,笑答道,“为着看一看这千里如画江山……”她未及说完,便被薛峥摇首打断,“为着看一看这千里如画江山,更是为着和你一道看看这千里如画的江山。”他转顾周元笙,定定地望了她道,“不管将来你在那里,我在那里,我想要你记得,我们曾一起分开姑苏,一起溯江而上,一起饮长江水,一起并肩看过如此风景。”
不是没有一丝打动,可惜现下统统的话不过是一番假定,周元笙低眉莞尔道,“我不清楚,我本来是个傻得不像话的人,猜不透——似你这般才俊心中所想。”
待到船泊岸停稳,周元笙也到了不得反面薛峥挥别之时,他眼里缠绵着一抹极是和顺旖旎的眼波,虽是一闪而逝,终是让她的心轰然了一瞬。说了几日的话,到了此时,也唯有相互互道一声保重罢了。
话已至此,周元笙自发无复多言的余地,她不是不信他,只是不信他们身边的那些人。说到底,他不会晓得,她看上去得享繁华,安稳舒畅,却向来不晓得本身可有被这世上那个需求过,被那个惦记过,如果连生身父母都能将她忘记,另有甚么人会将她奉若珍宝?
薛峥看得入迷,待她静候茶汤之时,起家走到侧门旁,推开舷门。初春清润而微凉的江风灌进他的衣袖,拂起他的衣袂,他低低道,“阿笙,你为甚么要回金陵。”可惜这句喃喃自语亦被吹散在江风里,寥落不得闻。
周元笙微微一怔,凝目望去,见世人当中站着一名上穿玄色五彩麒麟补子袄,下着穿花凤缕金拖泥裙的妇人,远远看去,身量清丽苗条,姿容娴雅,自有一股端庄和悦的态度。
偏巧有那因三急来晚了的婆子,一时仓促忙忙跑来,却见人已散了,倒很有些悔怨没赶上在太太跟前露脸的机遇,又不由猎奇那阖府高低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蜜斯是何模样,便一个劲地靠近那闲谈世人当中,猎奇问道,“你们都瞧清楚了未曾,平日都传我们家大蜜斯生得是一副倾国倾城貌,这话可当得真么?”
周元笙眼中含笑,曼声道,“你不该来的,传将出去,你我此后再无安身之地。”
她做这些行动时一言不发,薛峥便只望得见她极斑斓极精美的侧脸表面,她仿佛晓得他在看她,却又全不在乎,专注地翻飞玉指,发上斜插的那支攒珠红绒凤凰步摇悄悄摇漾,宝珠光彩便顺着她鸦青色的云鬓流淌,一向流进嘴角浅浅聚起的酒涡里。
周元笙一笑道,“既是回家,就该做家常打扮。何况那里能讨得统统人欢心,我只能顾得上本身的情意罢了。”
话音未落,已被人挤了两记,辩驳道,“如何当不得,我瞧着就好,平常来我们府上那些亲戚家的女人也好,各府来登门做客的女人也好,我还没见一个能赶上方才大女人面貌的。你说不好,倒是举个强过她的人来,也让我们评断评断。”
周元笙点点头,道,“此番上京,你预备在那边下榻?春闱前还会离京么?”薛峥道,“去姨母家暂住一段光阴,干脆待考完再归去。今后在金陵的日子长了,我们总有见面的机遇。”
北控大江,南凭聚宝,西接石壁,东傍钟阜,这不是李青莲诗中苍苍金陵月,空悬帝王州中寥寂落寞的金陵,而是国朝最风骚富强的都城——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