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一面由彩鸳奉侍着盥洗,一面以余光察看李锡琮,见他一应洗漱加上穿戴俱都不消侍女服侍,只留几个年青小内臣在旁,想必是他平常风俗使然,不由抿嘴一笑,约莫此人不近女色的传闻便是打这上头来的罢。
彩鸳冷静听着,揣测一阵也便有些明白过来,又听周元笙自嘲地一笑,“何况他也犯不上多虑,我现在和他是一条藤上的,他如果不好,我又岂能独善己身。”笑罢,因叮嘱道,“这话听过就罢了,脸上可别带出来,转头见了他,还是恭恭敬敬才好。他此人阴晴不定,等闲也不必招惹,顶好一句打趣都别开。”
前次周元笙自请给如嫔赠送李锡琮寻来的那支天山雪莲之时,已向她坦诚本身身份,如嫔当时不觉得忤,此际见了她更是满怀欣喜,直拉着她的手不放,絮絮道,“好孩子,当日我就看你好,只是再没想到你和六哥儿能有这番姻缘。”又望着李锡琮,对周元笙含笑安抚道,“六哥儿因受我扳连,小时候在皇上跟前也不大对劲,养成了一副清清冷冷的性子。他脾气是有些不好,不过对本身人还是肯用心的。今后他如有甚么不是,或是犯了那牛心孤拐的气性,还请你多担待他两分。倘若真受了委曲,尽管来奉告我,我替你说他就是。”
李锡琮终是展开眼,眯着双目转顾她,一笑道,“许你妒忌,便不准我吃?”见她又要开口,忙截断道,“你现下还不懂,能令对方妒忌也算是福分,或许你该珍惜眼下的福分才是。”
过了好久,两人都未再开口。外间垂垂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是府中侍女内臣将要唤他们起家。
李锡琮转头看她,倒是悠然展颜,一缕秋阳刚好洒在他脸上,衬着那般笑模样,恍忽间竟让人有如沐东风之感。他策马靠近她,俯下身来,轻声道,“我不乐意阿谀他们,归正旁人早已风俗。你不是也晓得么,他们平日叫我甚么来着,玉面夜叉?我只对着我娘才算玉面,对着余人皆是夜叉。”
但是真正让她见地了李锡琮变脸本事的,还是他们去仪凤阁给如嫔存候之时。
周元笙嘴边的笑容一滞,讪讪道,“谁晓得你变脸像翻书,这么大人了,偏耍孩子气,还不兴人笑笑?”
周元笙不由发笑,道,“你几时见我是冷静哑忍之人?果然没有,你大可放心。”一面表示她将亲王妃朝服拿来,一面笑道,“他眼下正有犯愁的事,并不与我相干;今后另有要策划的事,倒是多少和我相干。于他而言,我就算不是个好老婆人选,也该是个好火伴,总归不至于坏了他的事。”
经他一提示,周元笙才想起今后就藩之事,并不知贰心中作何想,一面猜度,一面和悦问道,“定下日子了?”李锡琮微浅笑道,“眼下还没有,只怕本日以后也就该定下了。”
两人在仪凤阁中陪如嫔用过中饭,方出了禁宫。李锡琮还是骑马,缓缓行于周元笙所乘香车畔。周元笙悄悄撩起帷帘一角,看他目视火线姿势端然,想起本日他的表示,正自发笑,忽闻他道,“憋了大半天,想笑就笑出来,摆布这会子也没人瞧见。”
李锡琮扬了扬眉,瞟着她,道,“王妃过誉了。”略坐直了身子,笑问道,“你倒说说看,此后我对着你,是该作玉面,还是作夜叉?不要紧,你内心如何想,便如何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