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仲莹亦歪在他身畔,以手支颐,柔声道,“以是你是不满母后那般提示之语?她不过是说说,此后如何行事还不是你说了算,何必当真较这个事理?你既存了孝心更该晓得,孝者,唯色难也。还不不时记在心间,今后千万别做出那等不耐的神情,让母后见了岂不悲伤难过?”
李锡珩应道,“儿子也是这个设法,已奉告去姑苏传旨之人,叫姑祖母好生保养身子,不必在此时折腾。”
这话是冲着太后说的,亦是冲着周仲莹娓娓道来。太后冷冷瞥着天子一番行动,也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笑着言他,“不错,哀家是不急。六哥儿侧妃这一胎不管男女,哀家俱是心疼,左不过都是哀家的孙儿罢了。”
殿内弥散着幽幽沉水香气,金狻猊香炉中犹自吐出袅袅碧丝,宝座之畔围着几个暖炉,将殿中熏蒸的仿佛晴暖春日。
待帝后存候返来,回至皇后殿中,李锡珩犹自面带不虞,闷闷闲坐榻上。周仲莹一面为其解下冠带,一面笑问道,“你又生哪门子的闷气,非要在母前面前带出幌子,何必来呢?”
纷繁扬扬的大雪早就愣住,空中只零散飘来一些细雪,似珠粉玉屑,落在人面上亦不感觉酷寒。
太后点头笑道,“那便好。不过提及来,哀家确切也有多年未曾见过大长公主了。”转口问道,“听闻六科廊的言官对天子这道旨意多有微词,便是感觉对薛氏一门优容过分?不知那薛侍郎现在作何态度?”
周仲莹见他这般疲懒,不由好笑,拽着他的手臂硬是将他拖起,一面劝道,“皇上也晓得外头天寒地冻,可贵臣子有着份情意,还不一道勤恳些,别叫人等那么久了。”
李锡珩点头笑道,“是,今秋儿子与皇后祭天求雨,公然还是有些效果。只是气候酷寒,母后还须保重凤体,切勿着了风寒。”
李锡珩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倘若朕的兄弟们都能循分,朕自当善待这些孩子,怕就怕,如此行事仍于事无补。”
宁王府中已提早生起炭火,特别是上房处,更是支应了分外份例。对于这类主母借动手中权益稍有超越之举,府内除却东院以外的其他人等皆心照不宣――倒是不知从何时起,王妃体弱易感风寒之说成了阖府人尽皆知的事,更有不胫而走的风言,本来王妃不易生养,王爷为其遍寻良方却终是无甚功效。
话音未落,太后已笑了出来,转顾皇后,目光中并无一丝暖意,似带讽刺,似是嘲笑道,“恰是呢,提及来,我们周家的女孩到底是在子嗣上缘浅,哀家只得了天子一个,你们姐妹俩竟是连个影儿都没有。”言罢,已是收回一声长长的嗟叹。
她眉尖若蹙,吐气如兰,一双灵动妙目尽是殷殷体贴,看得李锡珩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靠近,在她脸颊上吻了一记,含笑道,“晓得了,你真真是贤妻。只是太后本日有句话说得对,你何时才肯连那良母一并做起来,让我也有些盼头?”
周仲莹微微点头,道,“但是你情意已定,太后情意更是对峙,已挽回不得了。”半晌也跟着感喟道,“我虽没做过母亲,可也能想见得出母子分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路遥千里,一朝别离再难相见。这政令天然不近情面,你内心悔怨,今后便对子侄们多谢关爱照拂,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