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蓄着小胡子,头顶白冠,身披乌黑长衫,腰上悬着细剑,手里捉着一把精彩小酒壶的中年士子正在一眨不眨的谛视着草地上的大火鸟,他的神情很专注,每喝一口酒,神采便更红一分,嘴里赞叹着:“神哪,这是朱雀。遨游天涯的神鸟,你展开的翅膀,掩蔽了光辉的天空。从东到西,吼怒万里,大地在你的身下燃烧,人们在火海中昂首,却难以追逐你的身影。但是,你为何却坠落在人间?”
一个怯怯的声音在耳边低吟,继而,阿谁声音悄悄的唱起歌来,是那么的好听,像是清澈的山泉滚过滑溜溜的石头,和顺而澈底:‘春阳清兮,照我新衣,夏星皎兮,抚我莹鬓,秋月明兮,吹砥我襟,冬雪洁兮,覆彼我膝……’
生命很脆弱。
歌声悠悠,虞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案上的香是贵重非常的龙涎草髓,虞烈对此香极其熟谙,卫大神医最为保重的一束盆栽便是龙涎草,而他的身上也长年累月的备着一罐龙涎草髓,卫大神医说,在关头的时候,它能救他一命,现在应验了。
晨风吹着案上的熏香,那淡淡的、恍惚的香影就像婀娜多姿的少女随风泛动,窗口对着床,风从窗外来,把熏香送到床上,从虞烈的鼻孔里钻出来。
“吱嘎,嘎吱。”
这里是旬日要塞的领主府。
箭上有毒,狼毒。
虞烈并没有多作解释,闻声小虞她们拜别,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是那么的深沉,但是,他的神情仍然安静,或许是因为身上的痛苦导致了心灵的麻痹。他翻了一下身,想要坐起来。
痛苦被麻痹所替代,虞烈浑身高低湿漉漉的,神情垂垂安静下来,张着嘴,无声的喘气。子车舆放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床边,目光避开了那只狰狞的黑蚂蚁,嘴里在谈笑,眼里却含着深切的担忧。
那是我的马,我独一的马。
子车舆道:“别担忧,出云城来人了,刑洛押返来五车粮食,而我们搅灭了那些强盗,抢了他们藏在山内里的粮食,现在,粮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充足我们吃到来岁花开。”
‘侯子,侯子,我是小虞……’
虞烈喘着粗气,牙齿咬得格格响。子车舆死死的按着他的手,谛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血中带黑,那不是普通的黑,而是暮气普通的黑,黑与红参杂在一起,仿若毒蛇身上那妖异而素净的斑纹。只不过,现下那些死黑正在逐步的减退,而赤色正从眼眶四角渐渐覆盖全部眼球。
那是一匹瘦到骨头里的老马,在震天的厮杀声中,它披着富丽的马甲孤傲的鹄立,有气有力的叫着。人群像潮流普通对撞,它站在潮流的中心,扑扇着一对浑浊的眼睛。当时,仆从领主引着麾下的战车与铁骑,像尖刀一样将仇敌剖烂,辗碎。“灰儿,灰儿。”当它瞥见他时,他正把铁剑插进一名仇敌的喉咙里,鲜红的血喷了他一脸,重新盔裂缝溅入眼里,因而,他瞥见了一团血红,在那血红当中,它点头晃脑、踉踉跄跄的向他奔来,叫声是那么的欢乐,令人颤抖的欢乐。他不晓得它是如何认出了戴着铁盔的本身,但是他却一眼就认出了它。
中年领主放声大笑起来,身上的甲叶跟着他的笑声颤栗。虞烈咳嗽了两声,惨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赤色。
梦境到此为止。
现在看来,那块石头便是这黑蚂蚁。那么,是谁把它放在我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