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宽广,钟乐婉转,飘着酒香,十七眼观鼻、鼻观心肠低头站着,在旁人未曾留意之时,他双唇翕张,声似蚊鸣,直往羿天耳朵里钻:“圣上打猎之时,好食猎物生肉,咱家估摸着,待会儿奉上来的,没准儿就是李戬进献的那几头独角异兽!”
一听此言,羿天脑海里顿时闪现出屠夫拎猪肉上案板的画面,心说天子设席,这肉还得拎上桌来?看来是连盘子都装不下的酒肉盛宴哪!
开宴?众臣神采大变,苦不堪言地暗叹一声,公然看到天子令下、彩衣宫娥翩翩入殿,手托银盘,盘中红色绸布上搁置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羿天心头微微一动:御前提审之时,倘若李戬能规复复苏的认识,那么,他会对天子说些甚么呢?现在,他已被看押在宫中,即便李炽想杀人灭口,想尽早堵住他的嘴,那也得冒极大的风险,一不谨慎在宫中透露行迹,之前“偷梁换柱”、“化整为零”的脱身战略,就会前功尽弃!
砰的一声,椅子落地,大殿上顷刻间鸦雀无声,连编钟之乐都戛但是止。臣子们吃惊地看着椅子上血渍班驳的灰发老者,羿天却认不得此人,本觉得十七会再度出声与他点破此人身份,安知十七此时也严峻地屏住了呼吸,低头不再言语。
当羿天看到尚书、侍郎等人战战兢兢伸脱手从银盘中取来那柄锋利匕首,各自紧握在手中,他便模糊猜到:天子说的开宴,就是唤人奉上匕首,让受邀退席的来宾拿着匕首,亲身去切肉来吃。
御前侍卫在膀子上合力抬来了一张木头椅子,椅子上用粗绳捆绑着一人,此人两鬓斑白、满脸蕉萃之色,灰色囚衣上血渍斑斑,明显是受过狱中酷刑的一名老者,灰白相间的长发蓬乱披垂,须发簌簌抖颤,根根沾血,脚上鞋子被脱去,手脚指甲被拔光,锁链铐住腕部在椅子上瘫坐,被雨水打湿的囚衣上异化着血珠“啪嗒啪嗒”滴落,多么惨痛狼狈。
众臣手握匕首,目光齐刷刷盯向那张椅子上五花大绑的灰发老者。――肉,就在此人身上。
这该如何是好?
一个转念之间,大殿门外已传来短促的脚步声,合法在坐世人都笃定了宫人拎上来的肉,定是豹房那几头独角异兽,但,跟着那短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世人的眼睛也逐步瞪大,直到看清了被宫城御卫合力抬进殿来的“肉”,世人这才悚然动容,几乎失声惊呼:怎会是他?!
千刀万剐人肉宴?羿天心头“格登”一下:遵循天子之意,就得去切人肉生食;悖逆天子之意,下一个被人割肉生吃的就会是本身!
灰发老者颤巍巍抬开端来,望着龙袍严肃的君王,悲怆一笑,落下泪来,切切悲呼:“冤枉!犬子有冤哪――!”
天子手中有那盏注满美酒玉液的青铜酒爵,客座上臣子们的面前倒是那二尺来高的青铜酒鼎,满满的酒水都能撑破人的肚皮,总不能趴到酒鼎里像牲口卧槽一样直接豪饮吧?
众臣接来木勺子,直接从青铜酒鼎内舀一勺子酒水,先向天子敬咏颂词,称道天子功德,献美言进祝酒词后,在天子畅快大笑声中,臣子们纷繁仰直了脖子将烈酒“咕咚咕咚”痛饮而下。
隔几天,匡宗会亲审李戬,御前提审,而非交由大理寺及吏部监审,足可见匡宗对此事的正视,却不知李戬到时候会说些甚么,如果还疯疯颠癫的,也就无需费时严审,直接砍了脑袋,暴尸于野,而他之前进献给匡宗的独角异兽,指不定就得遭天子肝火涉及,来给人当那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