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在地上抬头窥测少年面貌的几个乞丐,目光一痴,嘴角挂下一串哈喇子。发了呆,脑袋跟着少年闲逛的身影转畴昔,呆呆看人家跟着骡车走向城门口,在骡车停下时,少年也俄然停顿了脚步。
孑然一身的少年郎,瞧着只比乞丐略微好些,也是一副穷山沟里出来的穷酸相!――乞丐们翻着白眼哀叹,直怨老天爷不仁道,今儿怎的连一头“肥羊”都没见着,敢情是要让他们饿上一整日?
敢情朝廷贴布告是耍威风、恐吓老百姓来了。
黏着血,砍断的头颅悬空吊挂在城门,血腥味中挟着一股腐臭的恶臭,一颗一颗血肉恍惚的头颅吊挂在那边,密密麻麻的,恐不下百余颗!
如此骇人的场景,摆在面前,吓得想要入城的外村夫忙不迭拔脚开溜,再没那胆量进长安城门。
“哎,干甚么来的?”
看到亲人的首级也被吊挂在城门门洞上,羿天心口一拧,神采更显惨白,在原地生硬地站了半晌,直到有兵士奇特地看过来,他才蓦地警悟,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中悲忿,回身,往路旁草丛走,走到那十来个乞丐面前,站定。
……
俄然,路旁草地里赖着的那一帮乞丐,躁动了一下,不约而同瞅向官道那头――
直到拉着鸡鸭活禽的那辆骡车靠得近些,乞丐们才发明:骡车前面还闲逛来了小我,挺瘦也挺高的,年纪却不大,十七八岁的风景,穿在身上的棉布袍子洗得发白、皱皱的,穿在脚上的一双青色布鞋,仿佛走了太多的路,沾满泥泞,纳了“千层底”的鞋底磨平了,鞋面上还破了个洞,再瞧此人的模样,草绳束发,头低低的,走路带飘,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走,两手空空,连个行囊都没有。
阿爹、太公……小蛮、虎子……
“昂首,瞅瞅吊在上面的百颗人头,那就是叛贼的了局,尔等服膺,服从于朝廷昂首于天子,做个良民!”
凭着惊人的目力,他刹时看清了城门门洞内吊挂之物,鲜明是披头披发的颗颗首级!
看到悬于城门的那些头颅,羿天认出了村中几个亲人的面孔,虽被长发半遮、血渍挡住,但那眼角表面,就已非常熟谙,多年以来朝夕相处,以他的眼力,乃至能在百颗头颅里找到嫡亲!
两个小贩在路旁瞄到拴马桩,将骡车停在路旁,往拴马桩上系牢缰绳,大摇大摆去了城门,与守备兵士酬酢起来,递上酒壶,套着近乎,取出通关文书、解了衣扣任人盘问扣问搜身,正忙着走流程。
乞丐们本就饿着肚子,见这一身寒酸的穷小子也凑了过来,不由得心生架空,恶声恶气、没个好神采地挥手摈除道:“走开走开,这里没你待的地儿!”
几个不断念的,还在草丛里打个滚,滚近些,躺在地上抬头细心看那少年的面貌,这一看,端的叫人看直了眼――哟,瞧不出这穷小子皮相恁好,万里挑一哪!瞧瞧这眉眼韵致,连大老爷们看了也心头怦怦跳,就是这神采白得近乎透明,约莫是久病缠身,只那弧度棱角勾人的唇瓣,染一抹绛色,倒衬得这小子的皮相分外诱人!
路旁那十来个乞丐,一见两个小贩是熟面孔,顿时打蔫儿耷拉下脑袋,心知是讨不到长处了,午餐都还没吃呢,乞丐们苦着脸摸摸“咕噜噜”号令着的肚皮,哀声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