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一张陈旧的纸张,将其翻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质料与工序,似是一张甚么东西的配方。他拍了拍坟头的土堆,道:“你说世上只要你一人酿得出这‘翠竹香’,我本觉得你是胡说八道,但现在看来,的确不假。”说着,向着坟前倒了口酒,“既然你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你说你不怨我,我也就当真了。”

陆无涯眼睛微眯,重新打量起不远处的少年。

在她身后,陆无涯沉默着。他仿佛认得那双草鞋,只不过如何也记不起是在那里见到过的。若非死在路中心,他们底子不值得他多瞧一眼。

秋梨得空细想,只是走上前去,递出馒头,道:“起来啦起来啦,有吃的啦!”

计不灵敲了敲车厢,道:“前面路窄,有个不要命的灾黎躺在路中心装死。你们说是把他打死打残,还是打残打死?

秋梨又唤了两声,见仍无应对,便使剑鞘拨了他一下。但是转过来的,是一张毫无赤色的老脸。白叟的双眼深陷着,令眉骨与颧骨格外凸出,像是两个泛动着灭亡的酒杯;嘴唇已寻不见踪迹,只留下一道通向深渊的裂缝;几根枯萎的毛发另有力地掩在面上,大抵是担忧可怖的面貌吓坏了谁。

阳光斜照在他们身上,蓝天白云,氛围清爽,统统都有了夸姣的模样,起码看上去是夸姣的。

“我们吃的那么多,分他一点儿呗?”倒是秋梨抢先开口。

秋梨探出脑袋,朝他吐了吐舌头,回身收罗了夏饮晴的同意,便拿起一个馒头朝路中心的灾黎跑去。那灾黎背对着马车,身材伸直,光着膀子,暴露一条凸出的脊骨,不幸至极。方才见太长安城的乱世之貌,还未分开多远,却又面对如此惨状,不免令人感觉有些讽刺。

但是小家伙始终没有放弃。

“哟,不是你如何吃也吃不饱的时候儿了?”计不灵呛道。

回想总归是回想,纵使各式不堪,还是令人难以顺从。

脚步声反倒越来越近。

秋梨的目光始终没法从小男孩的脸上挪开。她缓缓地退步,不谨慎被石块绊到,猛地向后摔去,还好撞到了一只要力的手臂才没有倒地。

“小僧法号智善。”智善收刀回鞘,点头示好,“削发之前,曾是龙啸山庄庄主龙猎鹰之子,龙傲。”他手中的龙吟刀通体鎏金,豪华至极,实与其身僧衣不配。刀鞘正反雕着飞龙腾云,身茎之间,刀格两侧各露五指利爪,柄端更是有龙头怒张凶口,实为恶相横生。

“我觉得龙猎鹰只要个女儿。”陆无涯道。

“我不想在里这杀人。”陆无涯喝了一大口酒,眼神恍忽,很有醉意,“滚。”

虫蛹的裂口一丝一毫地扩大,迟缓至极,令全部过程看上去像是一场残暴的虐待。

陆无涯的脚步很快,酒喝得也很快。土路绝顶,草屋破败,三年未见,他的老朋友还是本来的模样――除了温馨地躺在坟里,龙肃倒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了。

俄然,轻巧的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看来姓龙的都不大交运。”

那灾黎纹丝不动。

智善的浅笑长久地消逝了半晌,道:“龙昕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我自五岁不到便被父亲送往多处门派拜师习武,从未回过龙啸山庄,而传闻他也不太喜好提起我,以是记得我的人并未几。你血洗山庄的时候,我正跟着无臂拳翁云游四海。”语气平平还是,如同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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