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大权在握,随便一个来由,她的皇后之位,可立亦可废。就比如,他手中正在把玩的钦天监密折,批或不批,全在他朱笔之下。

皇后一抬眸,见裴启旬的眸光望进了她的眼里,仿佛也望进了她的内心。她俄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大婚那晚,皇上曾出言,百年以后,要和我同归于尽。事成以后,若真有道殉葬之旨,我但愿它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宣出来。只不过,皇上钦点之人,如果宁妃,而非皇后。”就算荣王按下钦天监的密折,保她后半生安稳无虞,她也得有命接受才行。总不能构造算尽,反倒被一个落魄的傀儡天子害得功败垂成。

皇后见他仗着年长本身十岁,竟然堂而皇之地叫她女人,一国皇后的脸,就如许在他面前被丢尽了。说到底,先帝当年若择了荣王为太子,也省了这好大一番周旋,她嫁的就不会是裴启绍,他娶的也不会是孟城澄。皇后思路回转,把无关紧急的不满情感一并咽到肚子里,憋着嘴说:“哦,下不为例。”

但是荣王并不怵她半分,反而淡淡笑道:“后宫不得干政,女人,这么大了,不会不懂吧?何况还是陈年旧事。”

实则对于天子,她没甚么可沉沦的,他的存亡,她自也没需求多加置喙。也许当下只需她点一个头,统统题目就都能迎刃而解。举手之劳,何乐不为呢。皇前面上没有半分愧色,就像之前,她爱他,爱的光亮正大,现在她恨他,也恨的坦开阔荡:“不过话说返来,我最特长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和以夹竹桃花粉,甜而不腻,皇上最是喜好。”

大雪纷繁,使得六合间只剩下简朴的白,素净而纯洁,一如当年的皇后。只可惜落在地上,一瞬就化作了脏兮兮的水。她刚想伸手去触,就见不远处一矗立身影落入眸中。垂垂看清了,她便悻悻地收了手。

他的红缨朝冠被风吹乱,此时方觉风雪大也好,有避雪之隽誉,不至于过分冒昧。

皇后信赖,他们之以是能达成联盟,是因为他们生来都不是帝王和皇后的命,却偏要逆天而行。天命当然难违,只是这天命毫不该掌在钦天监手里:“可我不信钦天监的说法儿,因为我信,皇兄有斗转星移的本领。”

四年前,也是这个时节,大皇子和良妃接连暴毙。彼时的皇后被打入冷宫,却仍觉有大仇得报的称心。起码她还能如蝼蚁般地活着,也还能有希冀的本钱,而他们却带着天子最深沉的期许命赴鬼域。

他临着火盆子烤动手,暗自用余光打量皇后寝宫里的安排。皇后新立,殿内自是红烛成排,喜联成双,安排都是一新,只不过再过个十天半个月,便是统统还是了。他摩挲动手指间的扳指,眼底里也看不出喜怒,只看着火盆子说:“天子的病可好些了?”

荣王话音入耳,皇后并不急于作答。前朝后宫,尽在他掌控当中,她同皇上那些陈年旧事,想来荣王早已了然于胸。既已心知肚明,她又何必多费口舌,只道:“我儿骸骨未寒,不过览景伤怀罢了。”

暮年皇后有子,荣王不得不防着,现在她算是孤家寡人一个,倒是省却荣王很多苦衷,只是仍旧不成小觑。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抿了两口茶,茶之吵嘴,品而方知。至于天子的病,芥蒂还须心药医,只不过他手中并没有这般好的药材,就算有,也舍不得给裴启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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