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青人显得非常沉默,但对新君已无贰言,因才调不凡,也遭到了新君赏识。识时务者为豪杰,现在薛朝局势已去,这才是正理。可世上有这识时务的,就有这固执不化的――比如霍方。
薛寅生硬地一扯唇角,“时候不早,陛下喝了很多,不如早些安息吧。”自从前次和柳从之下棋以后,此人仿佛对此颇感兴趣,三不五时招他去下棋。薛寅本来对下棋就没多大兴趣,现在更是深恶痛绝――启事无他,他一局都赢不了。
柳从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摇了摇酒杯,叹道:“朕生于忧患,平生如顺水行舟,步步谨慎,只因棋差一步,骸骨无存。头上悬剑,喉中含铁,如此度日,说来辛苦,却也欢愉得很……”他在手中空杯中倒满酒,看向面前,可惜地摇了点头,“薛朝有如此忠臣,却不得重用,实在可惜。教员一起走好。”说罢将酒杯一转,酒水尽数倾泻在地,酒香四溢。
因为强大,以是自傲。因为自傲,以是安闲,稳如山岳。
薛寅在列席步队中,看到了很多薛朝旧臣,此中也包含顾均。
柳从之态度安然得近乎可骇,刚才霍方所言可谓句句诛心,直指这位帝王的软肋,帝王最忌□□,薛寅只觉古今任何帝王只怕都难忍耐如此诛心之言,不料这世上还真的是有柳从之这等涵养工夫好得近乎可骇的帝王,能对此一笑置之。薛寅心中顾忌之余,也不由叹服:“陛下胸怀宽广,实在短长。”说罢一躬身,“其间事了,臣先辞职。”
柳从之身上有一种近乎可骇的自傲,信赖本身有才气应对统统变数与风雨。
他蹲在霍方尸身面前,正缓缓站起家,忽听身后传来声音:“教员这但是把朕的好日子搅得一团糟。”
柳朝看似承平,实则也是暗潮涌动,情势庞大。霍方人虽陈腐,看事却准。
薛寅点头,“能与家姐相逢,无穷欣喜。”
薛寅一怔,低声道:“是么,多谢陛下顾虑。”
薛寅一时有些吃惊,他技不如人被柳从之诈出了兵器,以柳从之现在的身份,不被借题阐扬缉捕下狱都是好的了,柳从之竟然毫不在乎地把匕首还给他,并且答应他随身照顾?
薛寅终究心折口服,叹道:“陛下胸怀,薛寅佩服。”
霍方一口气说完,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背工一扬,将手中酒杯摔了个粉碎。
如果说薛寅当日即位是赶鸭子上架,办得像个笑话,那柳从之的即位大典天然是不成同日而语的。大典办得昌大而浪费,册封结束以后,又宴请群臣,场面极其热烈。
就如柳从之本身所说,头上悬剑,喉间含铁,都没甚么大不了的。新皇踏着一条可谓艰险的路一步一步爬上皇位,不惧伤害,也不惧侵犯。
“你看上去可一点不欣喜。”柳从之笑着抬手重拍薛寅的肩,他身材颇高,身形苗条均匀,比薛寅高了一个头,做这行动极其顺手。薛寅冷不防被触碰,又对柳从之满心防备,顿时浑身紧绷,下认识地将拳头收紧,嘴唇紧抿。柳从之只觉掌下的人瘦得不像话,但浑身紧绷,像只把浑身的毛都炸起来的小植物,一时发笑,点头道:“你不必如此,你投诚于我,我不会虐待你与你姐姐,你仍有王爷头衔,你姐姐的郡主头衔也会保存。”
这新皇又是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这么喜好找他来解闷?他受困宫中,又三不五时被“召见”,实在是想跑都没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