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提灯在冷寂而混乱的宫中行走,一时有些恍忽,等回过神来,才发明本身走到了一个极度僻静的地点。
柳从之微微敛目,透过昏黄月华,海日看清楚了他的目光。
冯印嘲笑:“当然。”他或是不自量力,或是执迷不悔,但时至本日,这并不首要。
海日低声道:“我也不知。”
她初见柳从之时,年事尚轻,十几岁华龄,实在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走到如此境地,但转眼间回顾云烟已尽,韶华付诸流水,想来也是荒唐,但却也……无怨无悔。
白夜点头,神情冰冷地打量她,而后道:“我确切见过你。”他略微眯了眯眼,“你的名字是……海日,对么?流落月国的北国女奴,你的师父是名噪一时号称色艺双绝的男娼随锦,你数年前在月国就小驰名誉,我师父曾想把你要过来试药……那老东西倒是痴迷随锦,但随锦受皇室追捧,哪能让他如愿……”
柳从之一身白衣,负手长身而立,身影被月华映得昏黄,乍眼看去仿佛神仙,海日谛视他背影,心中蓦地生出此人即将拜别的惶恐之感,一时恍忽,脱口道:“陛下!”
柳从之侧头,“如何?”
冯印阴沉沉道:“这事还真难查,不过一查清楚了,有些事也就跟着想明白了,比如薛朝那死鬼天子为甚么会落到俄然病故,棺木停在宣京到不了皇陵,最后尸身腐坏不知去处的了局。他但是交了你这个仇敌……他不死谁死?”
一句话出,柳从之面色微变,这在本日尚属初次,柳从之沉默半晌,道:“你知我这伤的来源?”
海日惊诧转头,搜索了半晌后昂首,才看到了躺在树冠上的阿谁少年。
她出身凄苦,年事尚幼时便卷入战乱,九死平生逃窜,颠沛流浪,终究倒是被月国王子收做女主子保住一条性命,今后流落异国,卷入风尘,步步走来,皆是身不由己,痛如锥心。
改朝换代也好,风起云涌也罢,宣京月色始终如一,月轮洁白。
“此番多亏有你。”柳从之长叹一声,柔声道:“其间事了后,你筹算如何?”
他是被派来医治柳从之的,但明显,他现在的报酬是囚徒的报酬。
“女人。”
海日闻言,只浅笑:“陛下何出此言。陛下救我性命,于我恩深如海,海日一介弱女子,能为陛下助力……”她淡淡道:“心甘甘心,万死不辞。”
虎摸一把睡瞄,再虎摸一把大狐狸。大戏要扫尾了,有点舍不得。
海日长睫微颤了一下,这女子秀美绝伦,可谓绝色,但平生飘零,求而不得,想来也令人唏嘘。
冯印双眼发红。
这地界隔着老远便有那很多人扼守,靠近了结反而无人防备,看上去很有些蹊跷,海日不欲深想,再度回身,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第二日,病情已经大好,看似身材无恙的柳从之突发疾病,病情直转而下,瞬息间生命垂死,命如风中残烛。病情一经传出,满朝才改了姓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不知所措。
这位陛下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张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面孔实在让人觑不出端倪,不起火也不吃惊,只含笑一扬眉:“想晓得朕还能活几天?”他俄然用上了“朕”这个字眼,这个字由他念来平平平淡漫不经心,倒是冯印心尖刺,一句话出口,冯印面庞扭曲,额上青筋毕露,描述狰狞至极,激得他身上的毒发作得更短长,浑身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