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叱咤风云, 翻覆朝局, 现在也不过是这堆满了雪似的灵堂里, 一具逐步灭亡于人间、终将化作黄土的躯壳。
香已扑灭。
孟济想过要劝。
她身上统统繁复的、明艳的妆饰都卸了下来,一身的缟素,只让风铃将药递给顾觉非,道:“事要紧,身子也不能倒。大夫开的药还要喝上几日呢,还是先喝药吧。”
揣着袖里那一卷“棋谱”, 带着身后端药的风铃从廊下走过期, 陆锦惜闻声了不远处服侍着的丫环说话的声音,因而顺着抬首向天幕望去。
以是有一些事情,也总应当让顾觉非晓得——
顾觉非躬身拜祭,将那一炷香插向了香炉,起家后又谛视着面前的灵位,谛视着上面那几个本来熟谙的字。
但不管是他身后的孟济,还是门口的陆锦惜,都没法从他身上窥见哪怕半分的颓废。
心底突然有些钝痛。
今后今后,他的沉浮牵动着满门的荣辱。
他从风铃手里接过药,温度是方才好,便一口气喝了,又将药碗放回她捧着的漆盘中。
不体味。
这一天的雨没有停。
太师府的动静在严令之下,一点也传不出去,只任由旁人猜想着。
毕竟,这或恐是老太师临终前独一留下的遗言了。
一旁的孟济,一下就抬了眼眸。
她的话也天然地变少,没法不沉浸在他的苦与痛当中,感同身受。
顾觉非转过了身来,沉默无言。
近暮的时候季恒来访,与顾觉非在小筑里说了好久的话。
敞亮的火星在顶端燃烧,又渐渐地落下去,其所爬过的处所,都垂垂冷却,成为了惨白的灰烬。
天晚了,顾觉非回了屋,无言地搂着她躺了一夜,谁都没有睡着。待次日拂晓,他便单独起了身,向她道:“我上朝去了。”
陆锦惜瞥见了他的手指。
是寿终正寝,还是惧罪他杀?
刚过了惊蛰,淅淅沥沥的雨水里还异化寒意,濛濛地覆盖了全部天下。
谁也不晓得答案。
风吹拂着四周挂着的白绸, 太师府里满目萧瑟,在这冰雪垂垂溶解的残冬初春, 让人体查不到半分的暖意, 反而有一种砭骨的寒。
顾觉非因而俄然想,这香与人是很像的。
的确是要下雨了。
陆锦惜便是这时出去的。
陆锦惜的心底,无端端充满了欣然。
“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了吧……”
送完药后,陆锦惜并未拜别,而是将那一卷棋谱取出,看了半晌后,在心底感喟了一声,递向他:“这是太师大人不久前着人送来的棋谱里发明的,我想,该对你有效。”
也没法寻觅到一个切当的答案。
“啪嗒”地一声轻响,是瓷碗的底与漆盘的底碰撞的声音。
第一次瞥见那样的顾觉非。
顾觉非仿佛也没有想到,竟然另有如许的东西留下来。但是只怔忡半晌后,他便模糊了然了……
可陆锦惜晓得,明天不是上朝的日子。
老太师就伏在案上。
此时几近是眼都不眨一下地谛视着。
大家都表示着本身的遗憾与怜悯。
这些日子以来,顾觉非的话都未几,仿佛昔日阿谁健谈的、善言的顾至公子,已经泯没于灰尘中,再找不见半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