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背风的山坡上错落支起了六七顶营帐,前面还插着两排丰富的木栅。
“公主没试过么,晚间的景色要这般看才最好。”
“厂臣,本日你脱手相救时,我似是记起一件畴前的事,深思着也只要跟你说了。”
翠儿昂开端,小脸早已哭花了,紧紧攥着她的手,抽泣道:“公主,奴婢还觉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若公主真有甚么不测,可叫奴婢如何好……”
那东厂番役翻翻眼皮,随即侧头望向营寨火线的山坡。
“公主请。”
“公主这是要做甚么?”
“也没甚么事,你去吧。”
她哪敢昂首,过了好半晌才悄悄瞥眼向上瞧,见那夜空中繁星点点,好似缀满珠玉的黑绸,灿烂夺目,确是美得令民气动。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公主你终究醒了,奴婢可真真快被吓死了。”
“公主,公主,公主……”
“傻丫头,又哭又笑的,也不怕丑。”她不自禁的嘲弄了一句,眼圈却也红了。
她长叹了口气,渐渐搭畴昔,指尖还未触到衣袖,那只寒凉的手却忽的翻出,将她的手隔着袖管捉个正着。
高暧听到这里,脑中“嗡”的一下,不待她说完,便冲口惊道:“甚么?浑身是血?他伤了那里?重不重?”
“莫非……公主是特地来找臣的?”
“我还走得,厂臣不必再那般了,嗯……稍稍借力扶我一下便好。”
“回公主,督主大人傍晚前说要上去巡查,至今尚未回营。若公主传唤,部属这便去请督主返来。”
高暧点头一笑:“我不要紧的,你放心好了。”
方才鄙人面看时感觉黑漆漆的,现在站在这里,却见月光郎朗,照得四下里一片澄明。
她耳根顿时热了起来,可又无言辩驳,幸亏脸上的红潮隐在夜幕下也瞧不清楚,定了定神才道:“是有几句话想与厂臣商讨。”
待那番役拜别,高暧吁了口气,遥遥的向那高处望了一眼,便穿过营寨,徐行朝坡上走去。
此次倒是翠儿掩口“噗嗤”一笑:“奴婢先前说公主克日变了,会念厂臣的好了,公主只是不认,现在可没说得了吧,嘻嘻。”
她咬唇想了想,还是问道:“徐厂臣可在营中?”
鲜血狂涌,喷溅在高暧的颈侧和袄裙前襟上。
翠儿也瞧出了甚么,固然担忧,可也没去追她。
徐少卿说着,抬步便走。
翠儿惊道:“那如何成?你才刚好些,怎能……”
而下一刻,她又分开了度量,那恍惚的影子立在面前,渐渐地倒下去,脸上却仍带着笑……
她不由看得呆了,竟忘了回声。
蓦地回过眼来,便见徐少卿立在侧旁,身上已换了件玉红色的袍子,绦环束腰上垂着蟠螭佩玉,仍作墨客打扮,一手负在背后,仪态娴雅,配着那如琢如磨的俊美面孔,仿佛乱世佳公子普通。
“厂臣,你……”
她俄然感觉这么相携而行,似有一番别样的滋味震惊着心弦,之前从没有过,垂垂竟真的不觉累了,只是那颗砰跳的心如何也定不下来。
翠儿见她转了话题,也正色答道:“徐厂公说前路定然另有埋伏,不成冒然赶路,公主现在又受了惊,今晚便在山里寻了这处僻静处所安营,等天亮后公主醒了再做筹算。”
她“嗯”了一声,心中暗叹他思虑得精密,又想了想,便撑着身子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