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也不知是咱的命不好,还是冯大人的运不济;还没到任呢,又撤了差。猫咬尿泡,瞎欢乐一场!幸而我们四小我是调用,不是辞差;冯大人又把我们送回局里去了。我的内心既为这件事难过,又为回局里可否还当巡长忧愁,我脸上瘦了一圈。
歇了没有好久,我由冯大人的先容,到一座煤矿上去做卫生处主任,厥后又升为矿村的差人分所所长;这总算运气不坏。在这里我很发挥了些我的才调与学问:对村里的工人,我以二十年办事的经历,办理得真叫不错。他们聚赌,打斗,歇工,肇事,醉酒,就凭我的一张嘴,就事论事,干脆了当,我能把他们说得心折口服。对弟兄们呢,我得亲身去练习。他们当中有的是由别处调来的,有的是由我约来帮手的,都当过巡警;这可就不轻易练习,因为他们晓得一些差人的事儿,而想看我一手儿。我不怕,我当过百般的巡警,里里外外我全晓得;凭着这点经历,我算是没被他们给撅了。对内对外,我全有体例,这一点也不瞎吹。
幸而还好,我被派到防疫处做保卫,一共有六位弟兄,由我带领。这是个不错的差事,事情未几,而由防疫处开我们的饭钱。我不确切地晓得,大抵这是冯大人给我说了句好话。
这一喜可非同小喜。就凭我这点经历知识,管保说,到哪儿我也能够做个很好的差人局局长,一点不是瞎吹!一条狗另有对劲的那一天呢,何况是小我?我也该抖两天了,四十多岁还没露过一回脸呢!
风雨如果都按着气候瞻望那么来,就无所谓暴风暴雨了。困难如果都按着我们心中所思虑的一步一步渐渐地来,也就没有把人急疯了这一说了。我正策画着孙子的事儿,我的儿子死了!
公然,号令下来,我是卫队长,我乐得要跳起来。
来家书,说我得了孙子。我要说我不喜好,那的确不近情面。但是,我也必得说出来:喜好完了,我内心凉了那么一下,不由得自言自语地嘀咕:“哼!又来个小巡警吧!”一个做祖父的,按说,哪有给孙子说沮丧话的,但是谁如果看过我前边所说的一大篇,大抵谁也会谅解我吧?有钱人家的后代是但愿,没钱人家的后代是累坠;本身的肚中空虚,还能顾得子孙万代和甚么“忠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吗?
把灵运返来,我手中连一个钱也没有了。儿媳妇成了年青的孀妇,带着个吃奶的小孩,我如何办呢?我没法儿再出外去做事,在故乡我又连个三等巡警也当不上,我才五十岁,已走到了死路。我恋慕福海,早早地死了,一闭眼三不知;倘使他活到我这个年龄,兰交也不过和我一样,多一半还许不如我呢!儿媳妇哭,哭得死去活来,我没有泪,哭不出来,我只能满屋里打转,偶尔地嘲笑一声。
二十年来的差事,没做过甚么错事,但我就如许卷了铺盖。
这回,一闲就是半年多。从我学徒时候起,我无事也忙,永不晓得偷闲。现在,固然是奔五十的人了,我的精力量力并不比哪个年青小伙子差多少。生让我闲着,我如何受呢?由凌晨起来到日落,我没有端庄事做,没有但愿,跟太阳一样,就那么由东而西地转畴昔;不过,太阳能照亮了天下,我呢,心中老是黑乎乎的。闲得起急,闲得要躁,闲得讨厌本身,可就是摸不着点儿事做。想起畴昔的劳力与经历,并不能自慰,因为劳力与经历没给我积累下养老的钱,而我眼看着就是挨饿。我不肯人野生着我,我有本身的精力与本领,情愿自食其力地去挣饭吃。我的耳目仿佛做贼的那么尖,只要有个动静,便赶上前去,但是老空动手返来,把头低得无可再低,真想一跤摔死,倒也利落!还没到死的时候,社会像要把我活埋了!好天大日头的,我感觉身子渐渐往土里陷;甚么缺德的事也没做过,但是受这么大的罪。一天到晚我叼着那根烟袋,里边并没有烟,只是那么叼着,算个“意义”罢了。我活着也不过是那么个“意义”,仿佛专为给大师当笑话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