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命要紧,还是办三天要紧呢?产妇的肚子没长上,怎能去应酬客人呢?”大夫反问。
“取出来的胖宝贝总比养下来的瘦猴儿强!”王老太太有点感觉不取出来的孩子没有住病院的资格。“上病院来‘养’,脱了裤子放屁,费甚么两道手!”
大夫又返来了。果不出王老太太所料,得用手术。“手术”二字虽听着耳生,但是猜也猜着了,手如果竖起来,还不是开刀问斩?大夫说,用手术,大人小孩或许都能保全。不然,全有生命伤害。小孩已经误了三小时,并且毫不能产下来,孩子太大。不过,要施手术,得有亲族的具名。
大夫气得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把票据念给她听,她画了个十字儿。
“不吃,孩子怎能长这么大呢!”娘家妈已和王老太太立在同一战线上。
到底把孙子抱出来了。王老太太抱着孙子上了汽车,一上车就打喷嚏,一向打到家,每个喷嚏都是照准了孙子的脸射去的。到了家,从速派人去找奶妈子,孙子还在怀中抱着,以便领受喷嚏。不错,王老太太晓得本身是着了凉;但是至死也不能放下孙子。到了晌午,孙子接了起码有二百多个嚏喷,身上渐渐地热起来。王老太太更不肯放手了。到了下午三点来钟,孙子烧得像块火炭了。到了夜里,奶妈子已雇妥了两个,但是孙子死了,一口奶也没有吃。
“在我们家里没吃过饱饭,以是每次看女儿去得带八个食盒!”
娘家妈但是不放心女儿:“准能保大小都活着吗?”
不管怎说,两亲家干瞪眼进不去。
王老太太一个字没闻声。掏是行不开的。
两个亲家反都不敢去了。万一儿媳妇肚子上另有个盆大的洞,多么吓人?还是娘家妈爱女儿的心重,大着胆量想去看看。王老太太也不美意义不跟着。
“两条三条吧,你又不保准,这不是瞎扯!”
“直着呀,肚子上缝的线就绷了,明白没有?”大夫说。
她投降了。祖宗当然是愿要孙子,掏吧!“可有一样,取出来得是活的!”她既是听了祖宗的话,答应大夫给掏孙子,当然得说了然——要活的。取出个死的来干吗用?只要取出活孙子来,儿媳妇就是死了也没大干系。
大夫也不承诺,王老太太急了。“病院里洗三不洗?如果洗的话,我把亲朋全请到这儿来;如果不洗的话,再叫我抱走;头大的孙子,洗三不宴客办事,另有甚么脸得活着?”
大夫真急了,在王老太太的耳根子上扯开脖子喊:“这但是两条性命的干系!”
“谁给小孩奶吃呢?”大夫问。
大夫还是不承诺。王老太太悟出一层次来:“住院不是为要钱吗?好,我给你钱,叫我们娘们儿走吧,这还不可?”
“没阿谁事,”王老太太内心说,“上病院来的都得掏。”
“给妊妇大油大肉吃才掏呢。”关照有点爱说话。
公然有效,她半天没言语。她的面前来了很多鬼影,全仿佛是向她说:“我们要个持续卷烟的,取出来的也行!”
“掏是不可的!”
两亲家等了不晓很多么大的时候,眼看就天亮了,才掏了出来,好大的孙子,足分量十三磅!王老太太不晓得如何笑好了,拉住亲家母的手一边笑一边唰唰地落泪。亲家母已不是仇敌了,变成了老姐姐。大夫也不是二毛子了,是王家的仇人,顿时赐给他一百块钱才合适。假定不是这一掏,叫这么胖的大孙子生生地憋死,怎对祖宗呀?恨不能跪下就磕一阵头,可惜病院里没供着子孙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