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门一开,劈面飕飕的冷风刮得人脸颊生疼,虞锦打了个寒噤,把袖口拢紧了些。

“况此人也不是甚么心善人,在柳家村住了十几年,左邻右舍却无一报酬他说句好话。”

下首坐着的刘荃听着两人说话,偷悄悄打了个呵欠。

虞锦也就不说甚么了。

她在那儿安温馨静坐着,捧着盏上好的祁红香螺。这茶刘荃他爹普通舍不得喝,只要高朋临门的时候才忍痛拿出来,人女人却只沾了沾唇,便不动了,只捧在手中暖手,竟把他爹都衬成了俗人。

朱紫问话,不敢怠慢,守门的八个衙役都跑上前听了几耳朵,总算听出来了:“回您的话,这是泾阳那边的曲儿。前些年泾阳被铁勒占了,关中百姓便拖家带口往咱东边跑,在咱陈塘县安家立户的很多。”

没有县令发话,囚车未行,停在衙门门口。一时候四下死寂,只要他这沙哑歌声。

记起曲儿名的衙役学着唱了几句,年青男人声儿宏亮,听着却刺耳朵,县令自个儿都听不下去了,挥挥手,表示他停下。

“——草民有冤!草民有冤!”

县衙门口站着的不止县令一人,师爷、文书、衙役、侍从十几人,都无动于衷地瞧着他,没人吭声。

锦爷?好好一个女人,为嘛要喊爷?

再昂首时,额上已见赤色。

从街口远远行来一辆囚车,里边坐着个犯人,数百百姓跟着囚车一起唾骂,污言秽语止也止不住,连骑在顿时的狱卒都被弄得没了落脚之地,几近是挪腾着往前走。

夏季比不得春夏, 没甚么时令蔬果,桌上就摆着一碟新奇的橘, 再没别的, 单放那儿委实不太都雅。刘安德喝口茶润了润嗓, 满脸老褶透着宽和:“咱这陈塘县三面环水, 过冬也比别地儿冷,还没甚么好吃食,女人初来乍到,怕是不风俗。”

“乱嚷甚么!”

县令变了神采,快步走到正门前,嚎了一嗓子:“囚车往西走!往西走!别堵在衙门门口!”

“此人犯了何事?”

怕虞锦多心,县令一声厉喝:“寂静!胡乱唱甚么!”

县令一噎,不吭声了。

虞锦只略略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野。

虞锦挥手表示她别说话,悄悄听着这曲儿,一时有些恍然,仿佛堕入了甚么回想里去。

囚车越行越近了,里头的犯人还在唱,虞锦听得入了神。

今儿赶上化冻, 冷得短长,县衙里却来了位朱紫。

衙门师爷赔笑道:“女人如果想听,我给您寻个会唱曲儿的送到您府里去,别听这肮脏之人唱的,免得污了您的耳朵。”

她夸人夸得不太走心,县令却挺欢畅,引着人往外边走,是要送客了。

县令更乐:“不过是俩鸟儿,你如果喜好,我再给你淘弄几只来,来岁能生一窝。”

正厅上首并排坐着两人,一名年青女人,是客;一名不惑之年的男人,这便是陈塘县县令刘安德了。

也不知是个甚么来头。

刘荃坐这儿半天,愣是没听明白几句话,他百无聊赖,闷得发慌,中间一盘子点心已经吃空了,又偷悄悄瞧人女人。

等啊等,从朝晨坐到半上午,这客总算是要走了。

门口衙役领命而去,他这一嗓子倒是把虞锦惊了一下,凝目往那头看去。

直到地上一寸高的积雪泅湿了鞋,她才挪了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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