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杜大人把独子送到最不受宠的皇子身边侍读时，是否推测了本日的局面。
杜书彦叩送皇上分开后，便要随小寺人出宫，又有皇上的贴身寺人仓猝赶来，传口谕道，官家本日大悦，特赐桂花酒两壶，又赐杜书彦晚间宫宴御前奉酒。杜书彦忙伸谢天恩，仓猝回家改换官服，筹办赴宴。
杜书彦伸了个懒腰：“这不刚散朝吗？等老爷返来了再去不迟。”
天子摆手一笑：“才见杜卿端方几日，又显出本相来，坐下吧，此处并无外人，不消这般礼数全面的，没得招朕烦心。”
“爱卿本日有苦衷，”天子斜瞥了劈面的臣子一眼，垂眼笑道，“这盘棋下得凝重笨拙，不像你昔日风骨，但是那件事没有停顿。”
“高帅曾在西北路供职？臣如何未曾听闻。”
“一早便打发人去回了，那边上好的雅间给您留着呢。”
门外候着的人应了，排闼出去，垂手立在桌前，禀道：“本日官家在朝上大大嘉奖了西军诸将，高德兴升了副枢密使，加封邺国侯。”
“他暮年曾任一起转运提点，不过一两年吧，”天子顿了顿，“仿佛无甚大战，杜卿不知亦不怪。”
今上潜邸之时，曾在西北沿边任过监军，这是南朝建国百年从未有过的。当年都说是先皇不喜今上雄浑尚武之风，以是让其阔别京师，等将来其兄即位，做个承平将军罢了，到现在，天然说成是先皇韬光养晦，着意培养储君，待来日一扫前朝岁币之耻。
“他倒是风雅得紧，朕在西北路时如何没看出来，”皇上兴趣颇好的讽刺道。
“你报上来的文书朕看过了，秦凤路是要多安插些人手。至于兵部的事情你到底不熟，就交给冯瑞慈办吧。”
杜书彦点点头，踱至外间桌前坐下，捧起茶来漱了漱口：“可有人回话？”
水晶帘在春季明朗的风中微微闲逛，隔着一汪碧水，水榭中的身着赭红常服的男人凝睇着下至中局的棋盘，落拓的玩弄着掌心中的几枚墨玉，仿佛并不焦急落子。
“河北军？那他和陕西道的高德兴能有甚么过节？”杜书彦不由猜疑道，接过手札顺手翻了几下，点头表示那人退下，一边命云墨端来紫米粥仓促喝了两口，便备马进宫。
“官家态度如何？”
杜书彦又陪着吃了些点心，闲谈克日京中几桩妙事，趁便提到在梅园偶遇高德兴一事，只是将萧远一节略去不提。
“传闻你比来和一个西北军的校官走得很近？”皇上拾了一只橘子缓缓剥着，随口问道。
杜书彦心头策画，不知是何人所见，忙起家回禀道：“实是偶遇，臣传闻此人远赴都城，忍不住夸耀京中名胜，带他逛了几处热烈，还望官家恕臣浮滑之罪。”
天子看贰心有杂思的模样，干脆将棋子扔回罐中，朝远处静候着的寺人曹德让一招手，不时，便有宫女奉了桂花玉脂糕、蜜橘酥酪等点心并几样时鲜生果上来，将棋盘收了，退到水榭外服侍着。
“萧远，羽林孤儿出身，历任永兴军路某部校尉、河北路某部校尉至马军都统，现任武定砦副批示使。”
“公子，大朝晨的曹公公来讲，官家传您进宫下棋，”云墨递上漱口的青盐，提示道。
提到这段旧事，仿佛勾起了皇上很多镇静的回想，说了几桩当朝将帅无伤风雅的笑话，直到曹德让来禀报太后请官家畴昔叙话，恭请皇上换衣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