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狄应立下跃转归去,秦妈妈也紧随而来,“夫人如何了?”
尤良以沁凉的镜面摩挲着脸颊,好似回到了当初光阴,双眼沉浸痴迷,微微展开了一条裂缝,狄应因震惊而略显穆然的面孔便跳入眼睑,骇得她神魂一颤,心跃到了嗓子眼,丝丝麻麻的惧意转眼间爬满四肢百骸,“你……”,说话间,脚步便跌退到了窗边,惶恐之态比之两名丫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下天下,极乱世,朱紫安。
秋家镇宅之宝,孟州城内无人不知。
秋邵秋邵,水中石,定江流。
秋云水不由挑了挑眉间,瞬息的愣怔后,疲累地笑道,“只记得做了梦,却不记得梦到了甚么。”
“老……老爷……”,两个丫环惨白了脸,哆颤抖嗦跪瘫成一团。
狄应浓眉微蹙,不解其惊骇何来。
“搁着吧。”,秋云水偶然口食,肘臂支颐,牛乳澡身生出的困乏卷土重来,文尝入内间拾掇好了眠床,出来唤她安息时,她已粉腮轻垂,细目闭合,困极入梦了。
“夫人做恶梦了?”,文尝对着睡眼惺忪的秋云水柔声说道。
“嗯”,狄应不动声色地点了点下颌,略加犹疑,举步踏入主屋门槛,尚未跨得半尺,便被屋内碎玉瓷砾惊了一下,目光遍洒畴昔,雾蒙蒙气浑浑,迷含混糊间但见双鸾镜前尤良欺身静伏,神采迷离,恍若怀中铜镜乃是倾慕情郎,正与其耳鬓厮磨,你侬我侬。
铁玉牌,铁玉牌,那个犹记坚甚铁翠越玉的铁玉牌?
“唉――”,狄应怅惘一叹,罕见的疲态迩来几次现于眉宇间,揉捏了鼻梁,两侧深黑的指印愈发显眼,适况在云水居冒出的打盹虫重又袭上脑际,迟缓的思路让他来不及想明白尤良的景况,身后传出的一声闷响便一下子将困意惊了归去。
压枝偏了头,收回余光,端起膳房送来的几碟点心摆到了秋云水旁侧的方几上,“厨娘新制的花腔,一向焐在暖盒里,夫人尝尝。”
“也好,”秋云水依言而下,她绝无等待狄应之心,就此并未几做解释,由文尝扶着,软软绵绵走向床榻。
铁玉牌――非铁非玉,比铁愈坚,比玉更翠,动手似冰肌,把玩赛玉骨,巴掌大小,方刚正正,不但材质世所罕见,更惊人之处,在于其四周纹路华彩非常,蹁跹若飞,精美至极却无半分匠气,实在六合天然鬼斧神工所造,奇之又奇者,牌上繁复纹路近观精美无双,远观竟是一个狂草“秋”字,萧洒请安,非张怀之流莫能挥墨。
“老是如许。看夫人实在倦了,便到床榻上安息吧,别等老爷了。”
秦妈妈一个老鹰捕食扑将畴昔,“夫人――”
直至始兴三年暮春时节,三国并立,天下初定,孟州百姓津津乐道,秋邵被陛下亲封安乐侯,任孟州刺史,官帖文牒尚在离京的路上,秋府已摆下一个月的流水宴,非论官绅黎庶,任时任取肆意吃喝,每日有咿呀吟唱的戏台唱着,美酒好菜摆着,邻里乡亲闹着,恰是万家和乐年,无人不尊崇致敬的秋邵却被活活剖腹取牌,父女离散,家破人亡。
狄应想了想,“好”,二话不说,回身即走。
孟州孟州,焦下水,平烽火。
“滚!”,狄应目光沉沉,低吼道,偏头朝身后的秦妈妈叮咛,“交给徐管家措置……”,说到此处,脑海中一阵恍忽,怔了怔,浑沌的眼睛敞亮起来,这才忆起徐管家前夕在东院门外着了道,至今卧床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