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全部步队都沉寂下来，只听得见禁军的军靴踏着石板路收回“咯吱咯吱”的声音，如此行了不过一刻钟便到了姬府。
“陛下亦是信赖姬家明净，只晋州一事连累甚广，不得已只能委曲你们在宅子中临时不得外出了。”柳权颁旨完了少不得安抚几句，他固然跟姬凛打仗未几，但是几次见面却颇觉对方容质姿美、顾视澄彻，有公侯之相。
“公然是用笔周遭兼备，横磔波挑！”江芳见状不由抚掌感喟，“我为官多年倒从未见过如许好的拓本！姬郎君如果不介怀可否借予鄙人回家一观？”
“宇文侍郎，咱家在这边。”柳权远远瞧见宇文督过来不由朝他招招手。
“这气候瞧着该是有一场大雪。”柳权一面走一面将手放在袖笼中歪过甚跟宇文督说话，“传闻邕州夏季里雪花大如席，且西风凛冽，来往出入关的都带着大氅面巾，另有很多自西域来的胡人发卖牛马。”
“哦？”江芳怔了一下，他本是豪门出身，暮年曾因书法不好而落榜厥后幸运中了举人在春闱中勉强得了同进士，以后为官十载苦练书法，但到底出身寒微非后天能等闲弥补，不说古籍善本，便是拓本见到的都是少数，反倒是这些九大姓的世家传播颇多，一时候心头倒有几分意动。
“东宫太子之位事关国本，非你我一介臣子能置喙，还请中丞慎言。”宇文督微微一笑，伸手将小毛驴交在那茶博士手上，温声道，“我这坐骑便劳店家与我把守一二，等手中事毕便来找寻。”
“贤人也说这‘小巧山馆本’可贵，待中丞看完不若借我呈给贤人一观。”周坚不是傻子，他幼时呆在贤人身边见惯了后宫妃嫔争风妒忌，那些不管多么出身的女子言语间不见一丝火气暗中却藏满了腥风血雨，江芳这等他却一听便晓得对方究竟在想些甚么，从青州到长安一起相处下来，他深慕姬凛本性高洁，且一起与之比武颇受对方指导，天然不肯让江芳随便占了便宜去，只内心对他更加讨厌，连带着对林清也生出几分恶感。
“江中丞，陛下圣旨只命禁军围了姬府，除采买外不得外出，并未科罪；且文襄公新丧，死生之前无大事，中丞还是尊敬些好。”周坚皱了皱眉。
“竟是郭香的《华山庙碑》么？”周坚一愣，“贤人于宫中收有《华山庙碑》的‘华阴本’，不知姬郎君手中为哪个拓本？”
这雪来的急，铺天盖地，未几时院子中就见了红色，姬凛固然跪着但背却挺得笔挺，大雪落在他身上、发上、眉毛上，冰冷砭骨，他本来守孝就穿的极少，幸亏夙来习武气血充盈倒也无碍，可此时在这雪地里一跪只感觉寒意从膝下漫起来，不由自主便打了个颤抖，未几时便面色泛青。
“此时白雪如飞絮，还请诸位于宅子中少坐半晌待雪停了再走不迟。”姬凛接了旨意先冲几人歉意一笑，“只现在凛守孝在家，一应饮食从简，少不得怠慢了诸位。”
“江中丞多虑了，凛信赖贤人定能还我姬家明净。”姬凛闻言莞尔一笑，“且现在风雪交集，贤人一贯对臣子优容，凛留诸位饮茶暂避风雪贤人定也不会见怪，如果少歇半晌风雪不断，也有家仆备车好送诸位归去。”
“听闻江中丞一手隶书极其出众，刚好凛收有一贴《华山碑》的拓本，还请中丞一观。”姬凛见宇文督与柳权颇能得意其乐心中一舒，对宇文督感激得笑了笑，转头对江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