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急转头看,不见水晶宫门,一把摸着那天子的尸首,慌得他脚软筋麻,撺出水面,扳着井墙,叫道:“师兄!伸下棒来救我一救!”行者道:“可有宝贝么?”八戒道:“那边有!只是水底下有一个井龙王,教我驮死人,我未曾驮,他就把我送出门来,就不见那水晶宫了,只摸着阿谁尸首,唬得我手软筋麻,挣搓不动了!哥呀!好歹救我救儿!”行者道:“阿谁就是宝贝,如何不驮上来?”八戒道:“知他死了多少时了,我驮他怎的?”行者道:“你不驮,我归去耶。”八戒道:“你回那边去?”行者道:“我回寺中,同师父睡觉去。”八戒道:“我就不去了?”行者道:“你爬得上来,便带你去,爬不上来,便罢。”
“我自早朝蒙差,带领多少人马鹰犬出城,今一日更无一件野物,如何见驾?若问我个鄙人之罪,监陷羑里,你明日进城,却将何倚?况那班部中更没个相知人也。”行者道:“这甚打紧!你肯早说时,却不寻下些等你?”
毕竟不知怎生医救,且听下回分化。
行者道:“你可曾听得那太子说么?”八戒道:“我未曾见面,未曾闻声说甚么。”行者说:“那太子告诵我说,那妖精有件宝贝,万夫不当之勇。我们明日进朝,不免与他争敌,倘那怪执了宝贝,降倒我们,却不反成不美,我想着打人不过,不如先动手。
桥头曲径有苍苔,萧瑟花圃境地!”八戒道:“且叹他做甚?快干我们的买卖去来!”行者固然感慨,却留意想起唐僧的梦来,说芭蕉树下方是井。正行处,果见一株芭蕉,生得富强,比众花木分歧,真是:一种灵苗秀,天生体性空。枝枝抽片纸,叶叶卷芳丛。翠缕千条细,赤忱一点红。苦楚愁夜雨,蕉萃怯秋风。长养元丁力,种植造化工。缄书成妙用,挥洒有奇功。凤翎宁得似,鸾尾迥不异。薄露瀼瀼滴,轻烟淡淡笼。青阴遮户牖,碧影上帘栊。不准栖鸿雁,何堪系玉骢。霜天形槁悴,月夜色昏黄。仅可消炎暑,犹宜避日烘。愧无桃李色,萧瑟粉墙东。行者道:“八戒,脱手么!宝贝在芭蕉树下埋着哩。”那白痴双手举钯,筑倒了芭蕉,然后用嘴一拱,拱了有三四尺深,见一块石板挡住。白痴欢乐道:“哥呀!造化了!果有宝贝,是一片石板盖着哩!不知是坛儿盛着,是柜儿装着哩。”行者道:“你掀起来看看。”那白痴果又一嘴,拱开看处,又见有霞光灼灼,白气明显。八戒笑道:“造化!造化!宝贝放光哩!”又近前细看时,呀!本来是星月之光,映得那井中水亮。八戒道:“哥呀,你但做事,便要留根。”
这怕是齐天大圣、天蓬元帅来了,却不成怠慢他,快接他去也。”那龙王整衣冠,领众水族,出门来厉声高叫道:“天蓬元帅,请内里坐。”八戒却才欢乐道:“本来是个故知。”那白痴不管好歹,径入水晶宫里。实在不知高低,赤淋淋的,就坐在上面。龙霸道:“元帅,近闻你得了性命,皈依佛教,保唐僧西天取经,如何获得此处?”八戒道:“正为此说,我师兄孙悟空多多拜上,着我来问你取甚么宝贝哩。”龙霸道:“不幸,我这里如何得个宝贝?比不得那江河淮济的龙王,高涨窜改,便有宝贝。我久困于此,日月且不能长见,宝贝果何自而来也?”八戒道:“不要推让,有便拿出来罢。”龙霸道:“有便有一件宝贝,只是拿不出来,就元帅亲身来看看,何如?”八戒道:“妙妙妙!须是看看来也。”那龙王前走,这白痴随后,转过了水晶宫殿,只见廊庑下,横軃着一个六尺长躯。龙王用手指定道:“元帅,那厢就是宝贝了。”八戒上前看了,呀!本来是个死天子,戴着冲天冠,穿戴赭黄袍,踏着无忧履,系着蓝田带,直挺挺睡在那厢。八戒笑道:“难难难!算不得宝贝!想老猪在山为怪时,经常将此物当饭,且莫说见的多少,吃也吃够无数,那边叫做甚么宝贝!”龙霸道:“元帅本来不知,他本是乌鸡国王的尸首,自到井中,我与他定颜珠定住,未曾得坏。你若肯驮他出去,见了齐天大圣,假有起死复生之意啊,莫说宝贝,凭你要甚么东西都有。”八戒道:“既这等说,我与你驮出去,只说把多少烧埋钱与我?”龙霸道“实在无钱。”八戒道:“你好白令人?公然没钱,不驮!”龙霸道:“不驮,请行。”八戒就走。龙王差两个有力量的夜叉,把尸抬将出去,送到水晶宫门外,丢在那厢,摘了辟水珠,就有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