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又笑道:“放放放!我师父这一夜倒浪浪浪!”沙僧道:“且莫斗口,天亮了,快趁早儿捉妖怪去。”行者道:“兄弟,你尽管在此守马,休得解缆。猪八戒跟我去。”那白痴抖擞精力,束一束皂锦直裰,相随行者,各带了兵器,跳上山崖,径至石屏之下。行者道:“你且立住,只怕这怪物夜里伤了师父,先等我出来探听探听。倘若被他哄了,丧了元阳,端的亏了德行,却就大师散火;若稳定脾气,禅心未动,却好尽力相持,打死精怪,救师西去。”八戒道:“你好痴哑!常言道,干鱼可好与猫儿作枕头?就不如此,就不如此,也要抓你儿把是!”行者道:“莫胡疑胡说,待我看去。”
孙大圣显个神通,捻着诀,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作蜜蜂儿,端的轻巧!你看他:翅薄随风软,腰轻映日纤。嘴甜曾觅蕊,尾利善降蟾。酿蜜功何浅,投衙礼自谦。现在施妙策,飞舞入门檐。行者自门瑕处钻将出来,飞过二层门里,只见正当中花亭子上端坐着一个女怪,摆布列几个彩衣绣服、丫髻两揫的女童,都欢天喜地,正不知讲论甚么。这行者悄悄的飞上去,钉在那花亭格子上,侧耳才听,又见两个总角蓬头女子,捧两盘热腾腾的面食,上亭来道:“奶奶,一盘是人肉馅的荤馍馍,一盘是邓沙馅的素馍馍。”那女怪笑道:“小的们,搀出唐御弟来。”
堵截尘缘离色相,推干金海悟禅心。
行者却也有些醋他,虚丢一棒,败阵而走。那妖精得胜而回,叫小的们搬石块垒迭了前门不题。
那怪将一个素馍馍劈破,递与三藏。三藏将个荤馍馍囫囵递与女怪。女怪笑道:“御弟,你如何不劈破与我?”三藏合掌道:“我削发人,不敢破荤。”那女怪道:“你削发人不敢破荤,如何前日在子母河边吃水高,本日又好吃邓沙馅?”三藏道:“水高船去急,沙陷马行迟。”行者在格子眼听着两个言语相攀,恐怕师父乱了真性,忍不住,现了秘闻,掣铁棒喝道:“孽畜无礼!”那女怪见了,口喷一道烟光,把花亭子罩住,教:“小的们,收了御弟!”他却拿一柄三股钢叉,跳出亭门,骂道:“泼猴惫懒!如何敢私入吾家,偷窥我面貌!不要走!吃老娘一叉!”这大圣使铁棒架住,且战且退。
却说孙大圣与猪八戒正要使法定那些妇女,忽闻得风响处,沙僧嚷闹,急转头时,不见了唐僧。行者道:“是甚人来抢师父去了?”沙僧道:“是一个女子,弄阵旋风,把师父摄了去也。”
孙大圣才按云头,对八戒沙僧道:“兄弟放心,师父有救星了。”沙僧道:“是那边救星?”行者道:“才然菩萨唆使,教我告请昴日星官,老孙去来。”八戒侮着嘴哼道:“哥啊!就问星官讨些止疼的药饵来!”行者笑道:“不须用药,只似昨日疼过夜就好了。”沙僧道:“不必烦叙,快早去罢。”好行者,仓猝驾筋斗云,斯须到东天门外。忽见增加天王劈面作礼道:“大圣何往?”
行者道:“因保唐僧西方取经,路遇魔障缠身,要到光亮宫见昴日星官逛逛。”忽又见陶张辛邓四大元帅,也问何往,行者道:“要寻昴日星官去降妖救师。”四元帅道:“星官今早奉玉帝旨意,上观星台巡札去了。”行者道:“可有这话?”辛天君道:“小将等与他同下斗牛宫,岂敢说假?”陶天君道:“今已好久,或将回矣。大圣还先去光亮宫,如未回,再去观星台可也。”大圣遂喜,即别他们,至光亮宫门首,果是无人,复抽身就走,只见那壁厢有一行兵士列举,前面星官来了。那星官还穿的是拜驾朝衣,一身金缕,但见他:冠簪五岳金光彩,笏执江山玉色琼。袍挂七星云叆叇,腰围八极宝环明。叮当珮响如敲韵,敏捷风声似摆铃。翠羽扇开来昴宿,天香飘袭满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