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又笑道:“放放放!我师父这一夜倒浪浪浪!”沙僧道:“且莫斗口,天亮了,快趁早儿捉妖怪去。”行者道:“兄弟,你尽管在此守马,休得解缆。猪八戒跟我去。”那白痴抖擞精力,束一束皂锦直裰,相随行者,各带了兵器,跳上山崖,径至石屏之下。行者道:“你且立住,只怕这怪物夜里伤了师父,先等我出来探听探听。倘若被他哄了,丧了元阳,端的亏了德行,却就大师散火;若稳定脾气,禅心未动,却好尽力相持,打死精怪,救师西去。”八戒道:“你好痴哑!常言道,干鱼可好与猫儿作枕头?就不如此,就不如此,也要抓你儿把是!”行者道:“莫胡疑胡说,待我看去。”
行者捧首,皱眉苦面,叫声“短长!短长!”八戒到跟前问道:“哥哥,你如何正战到好处,却就叫苦连天的走了?”行者抱着头,只叫:“疼!疼!疼!”沙僧道:“想是你头风发了?”行者跳道:“不是!不是!”八戒道:“哥哥,我未曾见你受伤,却头疼,何也?”行者哼哼的道:“了不得!了不得!我与他正然打处,他见我破了他的叉势,他就把身子一纵,不知是件甚么兵器,着我头上扎了一下,就这般头疼难禁,故此败了阵来。”八戒笑道:“只这等静处常夸口,说你的头是修炼过的。却如何就不由这一下儿?”行者道:“恰是,我这头自从修炼成真,盗食了蟠桃仙酒,老子金丹,大闹天宫时,又被玉帝差大力鬼王、二十八宿,押赴斗牛宫到处斩,那些神将使刀斧锤剑,雷打火烧,及老子把我安于八卦炉,熬炼四十九日,俱未伤损。本日不知这妇人用的是甚么兵器,把老孙头弄伤也!”沙僧道:“你放了手,等我看看。莫破了!”行者道:“不破!不破!”八戒道:“我去西梁国讨个膏药你贴贴。”行者道:“又不肿不破,如何贴得膏药?”八戒笑道:“哥啊,我的胎前产后病倒未曾有,你倒弄了个脑门痈了。”沙僧道:“二哥且休讽刺。现在天气晚矣,大哥伤了头,师父又不知死活,怎的是好!”行者哼道:“师父没事。我出来时,变作蜜蜂儿,飞入内里,见那妇人坐在花亭子上。
却说那沙和尚正在坡前放马,只听得那边猪哼,忽昂首,见八戒侮着嘴,哼将来。沙僧道:“怎的说?”白痴哼道:“了不得!了不得!疼疼疼!”说不了,行者也到跟前笑道:“好白痴啊!昨日咒我是脑门痈,本日却也弄做个肿嘴瘟了!”八戒哼道:“难忍难忍!疼得紧!短长,短长!”三人正然难处,只见一个老妈妈儿,左手提着一个青竹篮儿,自南山路上挑菜而来。
少顷,两个丫环,捧两盘馍馍:一盘是人肉馅,荤的;一盘是邓沙馅,素的。又着两个女童扶师父出来吃一个压惊,又要与师父做甚么道伴儿。师父始初不与那妇人答话,也不吃馍馍,后见他蜜语美语,不知如何,就开口说话,却说茹素的。那妇人就将一个素的劈开递与师父,师父将个囫囵荤的递与那妇人。妇人道:‘怎不劈破?’师父道:‘削发人不敢破荤。’那妇人道:‘既不破荤,前日如何在子母河边饮水高,本日又好吃邓沙馅?’师父不解其意,答他两句道:‘水高船去急,沙陷马行迟。’我在格子上闻声,恐怕师父乱性,便就现了原身,掣棒就打。他也使神通,喷出烟雾,叫收了御弟,就轮钢叉,与老孙打出洞来也。”沙僧传闻,咬指道:“这泼贱也不知从那边就随将我们来,把上项事都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