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道:“胡说!阎王必定半夜死,谁敢留人到四更!趁早跟我去,免得套上绳索扯拉!”白痴道:”长官,那边不是便利,看我这般嘴脸,还想活哩。死是必然死,只等一日,这妖精连我师父们都拿来,会一会,就都了帐也。”行者暗笑道:“也罢,我这批上有三十小我,都在这中前后,等我拘将来就你,便有一日耽阁。你可有川资,把些儿我去。”八戒道:“不幸啊!削发人那边有甚么川资?”行者道:“若无川资索了去!跟着我走!”白痴慌了道:“长官不要索,我晓得你这绳儿叫做追命绳,索上就要断气。有有有!有便有些儿,只是未几。”行者道:“在那边?快拿出来!”八戒道:“不幸,不幸!我自做了和尚,到现在,有些善信的人家斋僧,见我食肠大,衬钱比他们略多些儿,我拿了攒在这里,零琐细碎有五钱银子,因不好清算,前者到城中,央了个银匠煎在一处,他又没天理,偷了我几分,只得四钱六分一块儿,你拿了去罢。”
那二魔即点三千小妖,径到通衢旁摆开,着一个蓝旗手来往传报,教:“孙行者!趁早出来,与我二大王爷爷交兵!”八戒闻声笑道:“哥啊,常言道,扯谎不瞒当村夫,就来弄虚头拆台!如何说降了妖精,就抬轿来送师父,却又来叫战,何也?”行者道:“老怪已被我降了,不敢出头,闻着个孙字儿,也害头疼。这定是二妖魔不伏气送我们,故此叫战。我道兄弟,这妖精有弟兄三个,这般义气;我弟兄也是三个,就没些义气?我已降了大魔,二魔出来,你就与他战战,未为不成。”八戒道:“怕他怎的!等我去打他一仗来!”行者道:“要去便去罢。”八戒笑道:“哥啊,去便去,你把那绳儿借与我使使。”行者道:“你要怎的?你又没本领钻在肚里,你又没本领拴在贰心上,要他何用?”八戒道:“我要扣在这腰间,做个拯救索。你与沙僧扯住背工,放我出去,与他交兵。估着赢了他,你便放松,我把他拿住;如果输与他,你把我扯返来,莫教他拉了去。”端的行者暗笑道:“也是玩弄白痴一番!”就把绳儿扣在他腰里,撮弄他出战。
攒攒簇簇妖魔怪,四门都是狼精灵。斑斓老虎为都管,白面雄彪作总兵。丫叉角鹿传文引,聪明狐狸当道行。千尺大蟒围城走,万丈长蛇占路程。楼下苍狼呼令使,台前花豹作人声。摇旗擂鼓皆妖怪,巡更坐铺尽山精。狡兔开门弄买卖,野猪挑担干谋生。先年原是天朝国,现在翻作虎狼城。那大圣合法悚惧,只听得耳后风响,急转头旁观,本来是三魔双手举一柄画杆方天戟,往大圣头上打来。大圣急翻身爬起,使金箍棒劈面相迎。
那白痴举钉钯跑上山崖,叫道:“妖精出来!与你猪祖宗打来!”那蓝旗手急报导:“大王,有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来了。”二怪即出营,见了八戒,更不打话,挺枪劈面刺来。这白痴举钯上前迎住。他两个在山坡前搭上手,斗不上七八回合,白痴手软,架不得妖魔,急转头叫:“师兄,不好了!扯扯拯救索,扯扯拯救索!”这壁厢大圣闻言,转把绳索放松了抛将去。那白痴败了阵,住后就跪。本来那绳索拖着走还不觉,转返来,因松了,倒有些绊脚,自家绊倒了一跌,爬起来又一跌。始初还跌个躘踵,前面就跌了个嘴抢地。被妖精赶上,捽开鼻子,就如蛟龙普通,把八戒一鼻子卷住,得胜回洞。众妖凯歌齐唱,一拥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