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这孩子……唉,命数多舛。敢问夜神但是至心待她,全无邪念?”
凤凰临走时踌躇了一下,面上出现淡淡一抹红,问我:“这宣纸你说送我可还做算?”
我望了望亭外坟冢,缓缓吸了吸鼻子,道:“并非只要帕子才有丝,这宣纸举着对光瞧瞧,不也反正尽是丝。只可惜方才给你你不要。”
我正在心下慨叹这纸质地不错时,亭内忽地多出一缕如有似无的气味,我收回目光,但见凤凰长身玉立倚在亭柱一旁,手中捏了几只展开的纸蝶正在看,发觉到我的目光,抬开端凉凉地似笑非笑道:“仿佛不错。”
最后,他坐到我身边,伸手替我将额前垂落的一绺披发别到耳后,满眼皆柔情,碧波泛动道:“你放心,这些仙子纵是再好也入不了我心。六合之大,女子纵多,我心中只要一人独好。旭凤此生仅娶一人。”继而将我一把揉入怀中。
凤凰嘴角微微一挑,倒有几分哭笑不得,“如此,倒要多谢你这般替我着想。只是……”话锋一转,一双凤目直直对上我的眼睛,倒像是要瞧进我内心普通当真,“如若我奉告你,你说的那是凡人,神仙并无此扰,你可愿我与穗禾攀亲?”
我考虑了一下,慎重道:“也不大安妥。”
凤凰挑眉,用指尖掸了掸纸张一角,道:“我是说这诗不错。”他信手抽了一张,念叨:“无穷春诗无尽思,却问伊君又几依。桥头呈纸凝双目,碧园持手眉锁迟。……尘凡纵有千千结,若解相思怎奢痴。有情还须有缘时,冰心一片双怀执。”
我想了想,回道:“不肯意。”
“呵~这有何所害怕?如果时候必定用来华侈,那么,我只愿与她蹉跎此生……只是,长芳主对觅儿缘何有此悲观一说?”
“如若我不娶穗禾,迎娶九曜星宫的月孛星使可使得?”凤凰本日题目多了些。
我瞧着那纸飞得很有几分意趣,干脆弃了笔,将誊好的十几张诗一张一张折成蝶状,稍用神通,便一只两只扑扇着翅膀绕亭飞了起来。白净的纸蝶载着墨色的笔迹不紧不慢高低翻飞,煦日恰好,我昂首瞥见光芒穿过纸翼透射下来,纸张的头绪清楚可见,真真是个薄如蝉翼,比真正的胡蝶还要都雅。
最美不过四月天。人间四月,栀子红椒艳复殊,桃花历乱李花香,凡人便觉得极美,然,在花界当中,不过是再浅显不过的气象,月月皆是四月天,四时皆是春来早。花开不记年,经年不式微。腊梅与夏荷齐放,雪莲与石竺争香亦非奇景。
暖风熏得人恹恹然,懒惰便像一滴落在宣纸上的泪,一层一层晕染开来,泛遍周身。我初返花界的几日老是睡不大醒,二十四芳主白日里来探我时,我也老是睡着。本日傍晚与小鱼仙倌对弈,不过勉强撑过半局便挡不牢困乏,趴在石桌上入了梦境。半梦半醒之间仿佛闻声长芳主和小鱼仙倌说话,时断时续。
凤凰面色稳定瞧着我,眉宇淡然,指尖却悄悄一动,染上一抹未干的墨渍亦不自知,风中划过一丝混乱的气味。半晌,终究开口,一字一句谨慎道:“你说甚么?”
不晓得过了多久,恍忽发觉我方才枕着的臂膀已无,仿佛换成了一方丝枕,想来小鱼仙倌已拜别,迷朦间只听得牡丹长芳主一声幽幽感喟,“不知这陨丹与你究竟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