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子还不解气，对着一旁的两只恭桶连踹两脚，捂着口鼻一边走，一边骂：“老贱货，该死倒一辈子恭桶。”
晏三合本来想走，见那老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反而改了动机。
小裴爷一脸悔怨：“都怪我啊，总在他耳边灌输甚么十滴血，一滴精，害得他……咦，三合，你脸如何红了？”
死瘦子踢的时候，卯足了劲，一只恭桶竟被他踢到了草丛里。
瘦子抬腿就是一脚，“滚蛋！”
朱青把碎银子递畴昔，晏三合接过来，扶起老妪，把五两银子塞她手里。
谢知非心口一阵晃，“李三是假的，那么谁是真的？”
“裴明亭，你看她脚上。”
“恭喜老爷，头一个出来的是个女儿，须生从未见过如此白白净净的孩子，将来必然是美人儿一个。”
夏妈妈在风月场里混了几十年，那但是条最滑手的泥鳅。
朱紫是个五短身材，油光满面的瘦子，肚皮像怀了六个月的身孕。
谁是真的？
这一腿正中老妪心口，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下去。
那老妪转过甚，怔怔地看着晏三合，两行浊泪缓缓从她眼里涌出来。
“我家五十还是个没开叫的孺子鸡，”
十几丈开外。
夜风凉凉；
“轻匀粉脸随便挽青丝，奁中珍物常闲置，却本来一道断肠诗……”
“啪——”
哪怕是醉了，谢知非想要从她嘴里挖出统统逝水的事情，都不太轻易。
老妪站稳了，冲晏三行深深行了个礼，便哈腰去拎恭桶。
烛火吹灭，一室暗中。
“美人儿？那就叫傅宝，如珍似宝。”
谢知非低头看着她，很久，他哈腰把人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床上，又拿起床边的锦被替她盖上。
断肠人……
晏三合还真就在忧心三爷。
没错。
“你是神婆啊，按理这类事情在你眼里应当很平常啊。”
还给银子？
“……”
她渐渐伸直起手和脚，渐渐翻一个身，渐渐伸直成一个婴儿在母胎里的姿式。
声音垂垂低下的同时，夏妈妈再支撑不住，缓缓倒地。
“都是逢场作戏的。”
“掸你娘！”
“你才是贱人，你们读书人一个个都是贱人，是骗子，比娼妓还要轻贱百倍，千倍，万倍。”
“裴大人，那边最悲伤，关山见秋月。”
嫡母的算计，生母的仇恨，父亲的疯颠，另有同胞弟弟嘴角涎出的口水……
神婆本年方才十七！！！
夏妈妈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声音哭不像哭，笑不像笑。
一间宅子，几亩良田，一个温良有志的夫婿，她光想想，就感觉美啊！
“没有甚么是真的，都是影子，我的影子，你的影子，他的影子。”
晏三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
小裴爷赶快捂着鼻子走畴昔：“掐人中，用力掐。”
小裴爷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一时竟不晓得如何回。
她一把揪住谢知非的前襟，“你懂甚么？啊，你晓得甚么？”
吴关月爱民如子，周也爱民如子，可关头裴大人只想混吃等死，凭甚么要脱手相帮？
晏三合也未几说，只把她渐渐扶起来。
只是这柔色远不及她眼底的忧色，来得更加较着。
老妪一个劲儿地冲面前的朱紫叩首道：“朱紫饶命，朱紫饶命，小的没瞧见朱紫在这里。”
珍姐儿一辈子都在和娘家人、婆家人争斗，见过的，听过的，经历的都有限。
“夜听琴勾起了女儿的苦衷，晓窗寒神思倦，脂粉庸施，懒得抬身一声长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