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风挑了一下眉,神采有些轻浮道:“偶尔被朱紫看上,也只能卖卖身。”
他父母很早就死了,他是宗子长孙,为了养家糊口才做了琴师。可家里人一边花招他赚来的银子,一边又嫌弃他做琴师给家里人丢脸。”
董承风见晏三合仿佛没明白,干脆把话说得更直白。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平常百姓家——
他老是听得昏昏欲睡,心道:这些经历都是你白叟家的,又不是我的,我听个屁啊!
董承风端倪低垂:“倒是我师父,一闭眼,他的脸就在我面前,一刻也难忘。”
乃至感觉这人间已没有甚么东西可沉沦的了……万念俱灰。”
晏三合:“然后你就去了金陵?”
董承风无所谓的笑笑。
晏三合:“你徒弟是个通透的人。”
“我师父年青的时候长得好,细皮嫩肉的,朱紫都很喜好他。此中有个有权有势的,待他很好,金山银山都舍得捧到他面前来,我师父就跟了他。”
“丫头聪明。”
从那今后,他就跟换了小我似的,每天屁股都不挪开板凳,十指弹出了血。
师父这时候就一记毛栗子敲上来,骂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民气,一辈子能少走多少弯路呢!
董承风笑了:“说是养老送终,可他一身操琴的本领,和身后的东西都给了我,让我少吃多少苦!”
跑到门口时,听到一阵琴音,他唰的一下,眼泪就流了出来。
“用我师父的话说,亲爹娘、亲兄弟的肚子里也都是算计,感觉舒畅了,就多到处;感觉不舒畅,就离远点,谁离了谁都能活。”
晏三合不晓得该说甚么好。
晏三合心中大骇。
平常的女子那里晓得这些典故?
不但是为了那白花花的大米饭,而是想将来有一天,他能从师父的琴声里,听到一点高兴。
董承风闭上眼睛,低低一声喟叹,“可不是吗,得靠我养老送终呢!”
他兴冲冲地扭头就走,可走着走着,内心不知为何慌起来,越走越慌,仿佛心口俄然开了个洞,忽忽的往外漏风。
“我师父说,一个好的琴师是必然要在尘凡俗世里摸爬滚打的,在深山里只能练练琴技。”
“你得经历事儿,酸甜苦辣、悲欢聚散都得尝一遍,曲子里才会有情。有了情,才称得上琴师,不然就是个操琴的。
王家人,自古以来都以策画著称。
“我师父出世在一个世家,在他出世前,家道早八百年就不可了,可家里还摆着世家贵族的谱儿,端方贼多。
这家里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都是他在供着;他妹子统统的嫁奁,都是他掏的银子,临了倒还嫌弃他丢人。
“畴前的事情都忘了,就记得在草原上撒了风的玩,爹长甚么样,娘长甚么样,几个哥哥长甚么样,十足忘了。”
晏三合忍不住又仔细心细细打量起董承风,半晌,道:“你当真好造化。”
那一刻,他俄然想好好学琴了。
董承风闭了闭眼。
这诗说的晋代两大朱门王氏一族、谢氏一族的沧海剧变。
董承风掀起眼皮看她,意味深长道:“他就是金陵人,家在乌衣巷,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