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消这男人说,其中景象,陈元膺只怕比郭北更清楚。
袍子上油烟味,溲菜味熏的郭北头痛,只这会儿脱又不能脱,便只好强忍着,皱眉道:“部属幸不辱命。”
郭北头皮一紧,忙举起来长刀。
抬手接过,捏了边角一抖,皮卷刹时展开。
四下里一片沉寂……
谢姜回眸扫了眼屋内,“嗤”的一笑道:“就算逃了又如何?只要……。”说了半句,蓦地调子儿一顿,转眼看了乌四,道:“下去罢。”
现下没有返来,怕是那边出了岔子……
他在屋里换刀抽刀,好一通忙活,刚拿了短刀在手,门外有人捏了调子儿道:“本身人。”
谢姜揣了杯子,只觉热气透过抔壁,暖暖的甚是舒畅,便使手捧了,道:“想去哪看看?嗯,是抓绿衣人,还是去望月楼?”
风吹的灯笼晃闲逛荡,烛光亦是跟着明灭闪动,摇摆不定。
栎阳城东街。
谢姜翘起指尖儿……轻叩抔沿……
说着话,翻开衣衿,从中取出一团似硬似软,仿佛皮卷一样的物什,捧了递上。
先前有些发昏的月色,这会儿全然躲去了云后,夜色愈暗……愈沉。
就算现在被围在破院子里,冷不丁有人这时这刻说这番话,郭北也是将信将疑,想了想,凑上去谨慎贴了门板,就着上头裂缝,眯眼往外看。
谢姜抬眼看看天气,便进屋在榻座上坐下。
当下陈元膺略过这些不提,只眸光一闪,淡声问:“东西到手了么?“
靠近菜市口有条巷子,因平素总有人挤在巷口摆摊卖菜,且巷子里的人家,又多是做贩菜买卖,此巷便叫了菜籽巷。
陈元膺笑声嘎但是止!
廊下又重新点了灯笼。
乌四低头躬身,道:“仆辞职。”直退步到了门边,这才回身出厅。
皮卷上没有亭台水榭,更没有漫舞美人儿,只墨汁淋漓四个大字,千年万年。
平素再是活力,就算内心要将人剥皮抽骨,拆吃入腹,元膺面上也是半点不会露。
先前乌四没有返来时,谢姜内心便思忖景象不妙,这会儿听了,反倒安静下来,想了想,淡声问:“方才不是围着么?且墙外又有萧家世人,此人是如何脱的身?”
郭北盯着画,一时倒忘了自家上了当,偷错了东西,更忘了去看陈元膺神采,只一脸茫然不解问:“君候,这是甚么意义?”
郭北探身向外望去,院子里空空如也。再看门口地上,公然扔了黑呼呼一团衣裳。
“这是……。”
门外那人“嗤”声嘲笑道:“再问东问西,怕是外头那些人便会冲出去。”说罢,稍稍一顿,又不耐烦道“你走不走?”
“甚么意义,嗯?”
听听外头没有了动静,郭北眸子子一转,拿刀尖儿剌住门缝子一挑,门板子顿时开了道裂缝。
小丫头便“咣当!”扔下铁杄子,抬眼看门外。
郭北扯扯身上那件灰扑扑,脏兮兮,上头仿似积了陈大哥油的布袍,苦笑道:“若不是换上它,部属也许就回不来了。“
十一月天,乌四头上汗水淋漓,似是刚才跑了几十里路,只这会儿这男人连擦也顾不上擦,上了迥廊,摆布一瞅,便大步进厅。
郭北抬腿迈进屋内,瞅见陈元膺两眼向这方一瞟,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揖礼,道:“部属见过君候。”
郭北行舟,连同屋外一干部下,一时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