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章六年正月二十三日卯时,帝后于宗庙拜祭六合先人。一则告慰六合山川诸神,停歇地动之怒;二则讨伐倒行逆施惹来六合示警的逆贼;三则敬告先人宗庙,即将出征平叛。巳时,御驾亲征,离京讨伐胜州背叛。文武百官与表里命妇相送数十里,方依依不舍而归。
这时候,远远传来更鼓之声,断断续续,或长或短。
暗淡的烛火映照之下,垂帐如湖面微澜,模糊透出里头紧密交叠的人影,间或响起嘶哑而诱人的喘气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颤抖的垂帐方垂垂温馨下来,那些动听心弦的声音亦停歇了很多。帐中人相拥而卧,交颈而眠,未几时,寝殿内便已然规复了昔日的喧闹。
“帮我!!好妩娘,你必然要帮我!我们姑侄二人一体,待我儿成为东宫太子,我入主中宫,天然有你的好处!!”
肝火尚未停歇,袁淑妃还待再持续谩骂,俄然神采一变,捧着腹部哀哀呼起痛来。她这一胎本来就养得辛苦,经历了祭天、送别等等,心境又混乱难平,天然便影响了腹中的龙嗣。仿佛感遭到了甚么,她蓦地张大了双眸,粉饰住惊惧不安,近乎凶恶地紧紧扣住了袁美人的手臂,长长的指甲掐入了她的皮肉当中。
新安郡王展开双臂,任王舍报酬他穿上了衮冕。半晌以后,他也有些笨拙地替对方穿上了玄冕。看着玄冕号衣上空无一物的纁裳,以及头冠垂下的五旒,他很有些感慨:“以你现在升迁的速率,或许用不着两三年,便能穿上有章纹的号衣了。”五品以上方可用冕服:五品服玄冕,五旒无章;四品服絺冕,六旒三章;三品服毳服,七旒五章;二品服惊冕,八旒七章。不管在何种场合,这些服绯服紫的重臣都与众分歧,足以引来大家羡慕。
卯时正,宫城一角的宗庙内,昌大的祭天典礼开端。穿戴大裘冕的贤人神采格外庄严,但是眼底却透着忧色与前所未有的自傲;随在他身侧的杜皇后则服袆衣,还是雍容文雅,举止一丝不苟。
周德妃怔了怔,怅惘以后,方暴露了笑容:“那她必然是位好姊姊。”
“三公、三师与开府仪同三司有些难处。”王舍人倒是兴趣勃勃地抚了抚下颌,“或许,我可争一争东宫三师?反正太子也即将出世,再等几年就该请东宫三师好生教诲了。作为国朝最年青的甲第状头,由我来教诲太子该当也不算过分度罢?”
“……儿如何才气帮姑母?”袁美人犹疑起来,怯怯地问,“儿身边也没甚么得用之人……难以靠近皇后与德妃……”
另一辆华贵的马车中,袁淑妃气恼交集高低,将矮案上的玉杯玉壶都砸向跽坐在中间的宫婢。她仿佛并未重视到,不远处的袁美人亦遭到了涉及,若不是遁藏及时,脸上几乎被碎玉片划伤。她敏捷垂下首,狼藉的鬓发粉饰住了她的面无神采,长袖之下的双拳再一次紧紧地攥了起来。
垂帐中响起一声轻叹:“五更了。”寅时将至,留给他们二人的时候已经不剩甚么了。清楚已是临别之前,相互都有很多话想叮咛,不知为何,他们却仅仅只是放纵了整整一夜。或许,是因为他们对相互都过分信赖了罢。又或许,是感觉分离之时更合适叙分袂之情,而非群情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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