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世英名,为天下谋,已是与曲览落得一身骂名,生前不得人知,莫非身后还要让他白叟家身首异处?”文若手中大斧垂垂脱落,他冷冷看着父母的尸身,眼神俄然变得癫狂而绝望。文若双唇紧闭,跪下身,将母亲腹中匕首缓缓拔出,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分开房中。

“为甚么,母亲昨日还好好的,本日就会死于非命?”文若瞪着父亲吼怒道。

“那你为何不将王妃之事早早奉告母亲!母亲在府中含辛茹苦近十年,的确生不如死!你们呢?口口声声为李唐宗室,为天下社稷,殊不知是为了祖上阴功,为了官爵奉禄,你身为人夫,竟害她惭愧而死,含怨而终,莫非这些李姓王爵是人,是忠魂傲骨,我们这些凡人便是盘上棋子,任你们随便舍弃?”

“不错。”陈卿嗣闭眼悔叹道。

“父亲,是文若。”甘泉头顶金盔,从中军一步上前,请命将台。

文若见曲览不急不慢,心中一凉,哪知这曲览底子不顾女儿安危,并未入彀。文若这一起来得仓猝,心中已别无他法,双手抖擞着一拍,胡乱乱语道:“可家父与依墨皆陷身于火海当中,西江柜坊的数百斤仍在府中,文若只怕雄师一到,长史府已被烧成高山,这该如何是好啊岳丈大人?”

陈卿嗣本想破口痛骂,不知是因身材气虚,还是决计平静,低声喘道:“你母亲是为我而死。”

那宝剑在空中画出一道光扇,将空中下坠的雨点切得粉碎。甘泉虽知父亲心机,但胜负未分之前,哪能折了联盟手足?就算文若演的是苦肉计,甘家毫不能在此时获咎了长史府。

曲览一听,神采奥妙变动,皱着眉,绕着文若渐渐巡回,俄然止住身,指着府中墙壁严声问道:“贤婿,我知你救父心切,可我女儿也深陷险境,身为人父,毫不会坐视不睬。贤婿存候心,我早知甘锰小贼欲行背叛之举,昨日已集结几百士卒混入甘锰军中,呼为细作,甘锰若敢率军攻入长史府,那五百名流卒自会漏出獠牙,杀甘锰一个措手不及。别的五日之前,我已密调两千安南雄师化成百姓入城,在北门设下埋伏,一旦城中火起,便可夺下北门,引朝廷雄师入城,贤婿只需再等半个时候,我料他甘锰不敢擅动。”

文若不答话,紧紧抱住依墨,含泪吞吐道:“夫人,文若此生有愧于你,愿来世,来世相见。”

甘锰一听,此计连环相扣,毫无马脚,不由暗自点头道:“好!好战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父亲,孩儿,孩儿会替您完成。”文若抱着母亲杨氏,含泪感喟道。

文若听父亲遗言,如镜崩裂,整小我仿佛都要碎了。文若双手离开母亲尸身,后退漫步,瘫躺在陈卿嗣面前喊道:“不,不!不可,儿不敢杀父亲,千万使不得啊父亲!”

甘泉望着文若孱羸背影,心想竟是这般惊骇,前几日还与之议论‘文墨相依’之事,本日兵变,却不想美人猝死,红颜已逝,为权势而杀妻,为道义而自陨,如此断交之手腕,怎能不令甘泉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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