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外间晚餐已经开上桌子,王妈竟来伺侯。德夫人说:“你病好了吗?”王妈说:“昨夜吃了铁爷的药,出了一身汗,本日全好了;上午吃了一碗小米稀饭,一个馒头,这会子全好了。”
老残忙去开了衣箱,取出二百两银子交与逸云设法安插,又把环翠的兄弟叫来,替逸云叩首。逸云收了一百两银子说:“尽够了。不过田老儿处备分礼品,观音庵捐点功德。给他本身置备四时道衣,如此罢了。”德慧生说:“我们也送几个钱,表表情意。”同夫人商酌,夫人说:“也是一百两罢。”逸云说:“都用不着了,削发人要多钱做甚么?”
当时写好交与店家收了,明日一早送去。老残遂对环翠道:“你刚才点头,没有说话,是甚么意义?我对你说罢:我不是勒令要你削发,因为你说早几年见他,必然跟他做门徒,我以是说暮年是万不可的,唯有现在倒是机遇,也不过是据理而论,实在也是做不到的事情。何故呢,其他都无难处,第一条:现在再要你去陪客,恐怕你也做不到了;若说逸云这类人真是机罹难遇,万不成失的,其如庙规不好何?”
环翠说:“我想这一层倒轻易办,他们凡剃过甚的就不陪客,倘若去时先剃头后去,他就没有体例了。只是有两条万过不去的关头:第一,承你从火水中援救我出来,一天恩德未报,我万不能削发,于心不安;第二,我另有个小兄弟带着,交与谁呢?以是我想只要一个别例。明天等他来,不管如何,我替他磕个头,认他做师父。请他来生来度我,或者我服侍你白叟家百年以后,我去投奔他。”
德夫人又问:“你几时剃辫子呢?”逸云点头道:“我此生不剃辫子了。”德夫人说:“不是这庙里规定三十岁就得剃辫子吗?”答道:“也不必然,倘若嫁人走的呢,就不剃辫子了。”问;“你筹算嫁人吗?”答:“不是这个意义,我这些年替庙里挣的功德钱虽不算多,也够赎身的分际了,不管何时都能够走。我目下为的是本身从小以来,凡有在我身上花过钱的人,我都替他们念几卷消灾延寿经,稍尽我点报德的意义,念完了我就走。约莫总在来岁春夏天罢。德夫人说:“你走,能够到我们扬州去住几天,好不好呢?”逸云说:“很好,我约莫出门先到普陀山进香。必走过扬州,您开下地名来,我去瞧您去。”老残说:“我来写,您给管笔给张纸我。”靓云忙到抽屉里取出纸笔递与老残,老残就开了两个地名递与逸云说:“您也惦记取看看我去呀!”逸云说:“阿谁天然。”又谈了半天话。轿夫来问过数次,四人便告别而去。送了打搅费二十两银子,老姑子再三不肯收,说之至再,始强勉收去。老姑子同逸云、靓云送出庙门而归。
老残道:“这倒不然,你说要报恩,你跟我一世。不过吃一世用上一世,那会报得了我的恩呢?倘若修行成道,当时我有三灾八难,你在天上瞥见了,必然飞忙来援救我,那才是真报恩呢。或者竟来度我成佛作祖,亦未可知。至于你那兄弟更轻易了,找个乡间善和老儿,我分百把银子替他置个二三十亩地,就叫善和老儿替他办理扶养成人。万一你父亲未死,另有个会晤的日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