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又在店门口立了一刻,回到房中,也就差未几傍晚的时候。到房里又看了半本诗,看不见了。点上蜡烛。只听房门口有人出去,嘴里喊道:“补翁,补翁!久违的很了!”老残仓猝立起来看,恰是黄人瑞。相互作过了揖,坐下,各自谈了些别后的情事。
翠花倚住人瑞对翠环道:“你烧口烟给铁老爷吃。”人瑞道:“铁爷不吃烟,你叫他烧给我吃罢。”就把烟签子递给翠环。翠环鞠拱着腰烧了一口。上在斗上,递畴昔。人瑞“呼呼”价吃完。翠环再烧时,那家人把碟子、一品锅均已摆好,说:“请老爷们用酒罢。”
次日夙起,再到堤上看看,见那两只打冰船。在河边上,已经冻实在了.问了堤旁的人,晓得昨儿打了半夜,往前打去,前面冻上;今后打去,前面冻上。以是今儿罢手不打了,大总等冰结牢壮了,从冰上过罢。困此老残也就只要这个别例了。闲着无事,到城里漫步一回,只要大街上有几家铺面,其他背街上,瓦房都不甚多,是个萧瑟寥落的气象。因北方多数如此,故看了也不甚惊奇。回到房中,翻开书筐,顺手取本书看,却好拿着一本《八代诗选》,记得是在省会里替一个湖南人治好了病,送了当谢仪的,省会里忙,未得细看,顺手就收在书箧子里了,趁明天无事,何妨细心看他一遍?本来是二十卷书:头两卷是四言,卷三至十一是五言,十二至十四是新体诗,十五至十七是杂言,十八是乐章,十九是歌谣,卷二十是杂著。再把那细目翻来看看,见新体里选了谢眺二十八首,沈约十四首;古体里选了谢洮五十四首,沈约三十六首,内心很不明白,就把那第十卷与那十二卷同取出来对着看看,实看不出新体古体的别离处来。内心又想:“这诗是王壬秋阎运选的,此人负一时盛名,而《湘军志》一书做的委实是好,有目共赏,何故这诗选的未惬人意呢?”既而又想:“沈归愚选的《古诗源》,将那歌谣与诗稠浊一起,也是大病;王渔洋《古诗选》,亦不能有当人意;算来还是张翰风的《古诗录》差能人意。莫管他如何呢,且把前人的吟咏消遣闲愁罢了。”
却说老残由东昌府解缆,筹算回省会去,一日,走到齐河县城南门觅店,看那街上,家家客店都是满的,内心惊奇道:“向来此地没有这么热烈。这是甚么原因呢?”正在迟疑,只见门外出去一人,口中喊道:“好了,好了!快打通了!约莫明日一凌晨便能够畴昔了!”老残也得空拜候。且找了店家,同道:“有屋子没有?”店家说:“都住满了,请到别家去罢。”老残说:“我已走了两家,都没有屋子。你能够对于一间罢,不管好歹。”店家道:“此地实在没法了。东隔壁店里,午后走了一帮客,你老从速去,或者还没有住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