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三且初二日了,尚书道:“明日便是吉期。如何来得及?但只是等裴郎到了。再定日未迟。”是夜因为德容蜜斯佳期将近,先替他簪了髻,设席在后花圃中,会合衙中亲丁女眷,与德容蜜斯添妆把盏。那花圃离衙斋将有半里,定州是个山深去处。固然衙斋摆布多是些丛林密箐,与山林当中无异,可也清幽都雅。那德容蜜斯同了衙中姑姨姊妹,尽意玩耍。酒菜既阑,日色已暮,都起家归衙。众女眷或在前,或在后,大师一头笑语,一头行走。正在喧哄之际,一阵风过,竹林中腾地跳出一个猛虎来,擒了德容蜜斯便走。众女眷吃了一惊,各各逃窜。那虎已自跳入翳荟之处,不知去处了。世人道定,奔告尚书得知,百口哭泣得不耐烦。当时夜已昏黑,固然聚得些人起来,四目相视,束手无策。不过打了火把,四下里照得一照,知他在何路上能够救得?干闹嚷了一夜,一毫无干。到得天晓,张尚书噙着眼泪,点起人夫,去寻骸骨。漫山遍野,无处不到,并无一些下落。张尚书又恼又苦,不在话下。
三月三日,不迟不疾。水浅舟胶,虎来人得。惊则大惊,吉则大吉。
诗曰:
仙翁知微,判成定命。
唐朝时有一个弘农县尹,姓李。生一女,年已及笄,许配卢生。那卢生生得炜貌长髯,风骚俶傥,李氏一家尽道是个快婿。一日,选定日子,赘他入宅。当时有一个女巫,专能说将来事体,很有应验,与他家来往得熟,其日因为他家结婚施礼,也来看看耍子。李夫人常日极是信他的,就问他道:“你看我家半子卢郎,官禄厚薄如何?”女巫道:“卢郎不是阿谁长须后生么?”李母道:“恰是。”女巫道:“如果这小我,不该是夫人的半子。夫人的半子,不是这个模样。”李夫人道:“吾半子如何样的?”女巫道:“是一其中形白面,一些髭髯也没有的。”李夫人失惊道:“依你这等提及来,我蜜斯彻夜还嫁人不成哩!”女巫道:“如何嫁不成?彻夜必然嫁人。”李夫人道:“好胡说!既是彻夜嫁得成,岂有不是卢郎的事?”女巫道:“连我也不晓得原因。”道言未了,只听得内里鼓乐喧天,卢生来行纳采礼,正在堂前拜跪。李夫人拽着女巫的手,向后堂门缝里指着卢生道:“你看这个施礼的,目睹得彻夜结婚了,如何不是我半子?好笑!好笑!”那些使数养娘们见夫人说罢,大师笑道:“这老妈妈惯扯大谎,这番不谁了。”女巫只不作声。
正待要欢天喜地指日结婚,只见补阙拾遗等官,为推举不公,文章论刻吏部尚书。奉圣旨:谪贬张镐为定州司户,本日就道。张尚书叹道:“李知微之言,验矣!”便教媒人答复裴家,商定来岁三月初三,到定州结婚。自带了家眷,星夜到贬处去了。元来唐时大官廖谪贬甚是消条,亲眷避讳。不非常肯与来往的,怕有朝廷不测,不时忧恐。张尚书也不把裴家婚事在念了。裴越客得了张家之信,吃了一惊。悄悄道:“李知微好准卦!毕竟要依他的日子了。”真是到手佳期却成虚度,闷闷不乐过了年节。一开新年,便办理束装,前赴定州结婚。那越客是豪奢公子,范围不小。坐了一号大座船。满载行李辎重,家人二十多房,养娘七八个,安童七八个,择日开船。越客恨不得肋生双翅,脚下腾云,一眨眼就到定州。行了多日,已是仲春尽边,皆因船只狼逾,行李沉重。一日行不上百来里路,另有搁着浅处,弄了几日才弄得动的,还差定州三百里远近。越客心焦,恐怕张家不知他在路上,不办理得,错过所约日子。一面舟行,一面打发一个家人,在岸路驿中讨了一匹快马,先到定州报信。家人星夜不断。报入定州来。那张尚书身在远方,时怀忧愁,何况不晓得裴家心下如何,未知肯不嫌路远来赴前约否。正在思忖不定。得了此报,晓得裴郎已在路大将到,不堪之喜。走进衙中,对家眷说了,俱各欢乐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