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六 王渔翁舍镜崇三宝 白水僧盗物丧双生[第1页/共9页]

异宝归人定夙缘,岂容旁睨得垂涎!

一日正值春尽夏初,店里吃酒的甚多,到晚未歇,清算不及,不回家去,就在店里宿了。将及二鼓时分,忽地湖中有一大船,泊将拢岸,鼓吹喧阗,丝管交沸。有五个贵公子各戴花帽,锦袍玉带,挟同姬妾十数辈,径到楼下。唤酒工过来问道:“店东人安在?”酒工道:“仆人沈一本日不回家去,正在其间。”五客多喜道:“仆人在此更好,快请相见。”沈一出来见过了。五客道:“有好酒,尽管拿出来,我每不亏你。”沈一道:“小店酒很有,但凭开量洪饮,请到楼上去坐。”五客拥了歌童舞女,一齐登楼,痛饮更余。店中百来坛酒吃个磬尽。算还酒钱,多是雪斑白银。沈一是个乖觉的人,见了风景想道:“人间那有一样打扮的五个朱紫?况他容止飘然,多有仙气,只这用了无数的酒,决不是凡人了,必是五通神道无疑。既到我店,不成错过了。”一点贪婪,忍不住向前膜拜道:

一日在江边捕鱼,只见滩上有两件小白东西,赶来赶去,回旋数番。急跳登陆,将衣衿兜住,却似莲子大两块小石子,生得洁白莹洁,光彩射人,甚是敬爱。藏在袖里,带回家来放在匣中。是夜即梦见两个白衣美女,自言是姊妹二人,特来陪侍。醒来想道:“必是二石子的精灵,可见是宝贝了。”把来包好,结在衣带上,隔得几日,有一个波斯胡人特来寻问。见了王甲道:“君身上有宝贝,愿求一看。”王甲推道:“没甚宝贝。”胡人道:“我了望宝气在江边,跟寻到此,知在君家。及见君走出,宝气却在身上,千万求看一看,不必瞒我!”王甲晓得是个识宝的,身上取出与他看。胡人看了喷喷道:“有缘得遇此宝,况是一双,尤其可贵。不知可肯卖否?”王甲道:“我要他无用,得价也就卖了。”胡人见说肯卖,不堪之喜道:“此宝本没有订价,今我行囊止有三万缗,尽数与君买了去罢。”王甲道:“吾偶然得来,不识何物。代价既不轻了,不敢论量,只求指明要此物何用。”胡人道:“此名澄水石,放在水中,随你浊水皆清。带此泛海,即海水皆同湖水,淡而可食。”王甲道:“只如此,怎就值得很多?”胡人道:“吾本国有宝池,内多奇宝,只是淤泥浊水,水中有毒,人下去的,起来无不即死。以是要取宝的,必用廉价募着舍性命的下水。那人死了,还要养瞻他一家。现在有了此石,只须带在身边,水多廓清如同凡水,任从取宝总无妨了。岂不值钱?”王甲道:“这等,只买一颗去勾了,何必两颗多要?便等我留下一颗也好。”胡人道:“有个原因,此宝形虽两颗,气实相联。相互相逐,才是活物,能够悠长。若折开两处,用未几时就干枯无用,以是分不得的。”王甲想胡人识货,就取出前日的古镜出来求他赏识。胡人见了,合掌顶礼道:“此非尘寰之宝,其妙无量,连咱也不能尽知其用,必是人间大有福的人方得有此。咱就有钱,也不敢买,只买此二宝去也勾了。此镜好好藏着,不成轻觑了他!”王甲依言,把镜来藏好,遂与胡人成了买卖,果将三万缗买了二白石去。

王甲次日问着竹公溪途径,穿川度岭,走到溪头。只见一辆车子倒在地上,内有无数物件,金银钞市,约莫稀有十万风景。摆布一看,并无人影,想道:“此一套无主之物,莫非是天赐我的么?梦中说宝镜在此,敢怕也在里头?”把车内一一简过,不见有镜子。又在前后地下草中四周寻遍,也多不见。笑道:“镜子虽不得见,这一套繁华也勾我下半世了。不如趁早取了他去,免得有人来。”整起车来推到路口,顾一脚夫推了,一向到家里来。对老婆道:“多蒙神明指导,去到溪口寻宝镜。宝镜虽不得见,却见这一车物事在那边。等了一会,并没小我来,多管是天赐我的,故取了家来。”老婆当下简看,尽多是金银宝钞,一一清算,安设伏贴。伉俪两人不堪之喜。只是狐疑道:“梦里原说宝镜,今虽得此横财,不见宝镜影踪,倒是何故?还该到那边细心一寻。”王甲道:“不然,我便明日再去走一遭。”到了晚间,复得一梦,仍旧是个金甲神人来讲道:“王甲,你不必痴心!此镜乃神天之宝,因你伉俪好善,故使暂出人间,作成你一段繁华,也是你的前缘,不想两入奸僧之手。今奸僧多已受报,此镜仍弃世上去矣,你不要再妄图。昨日一车之物,原便是室镜所聚的东西,以是仍归于你。你只坚心好善就这些也享用不尽了。”飒然惊觉,乃是南柯一梦。王甲逐句记得明白,一一对老婆说,明知天意,也不去寻镜子了。伉俪享有寺中之物,尽勾丰足,仍旧做了嘉陵财主,此乃好善之报,亦是他射中应有之财,不成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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