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一 行孝子到底不简尸 殉节妇留待双出柩[第1页/共7页]

彼妇激余风,三年蓄意深。

两大尹见王秀才如此决烈,又惊又惨,一时作声不得。两县门生一齐来看王秀才,见已无救,交谊激起,哭声震天。对两大尹道:“王生如此死孝,真为可贵。今其家惟老母寡妻季子,身后之事,两位父母主张从厚,以维风化。”两大尹不觉垂泪道:“本欲相全,岂知其性烈如此!前日王生曾将当时处和之产,封识花息,当官交明,以示义不苟受。今当立一公案,以此项给其母妻为终老之资,庶几两命相抵。独多着王良一死无下落,即以买和财产周其家属,亦为得平。”诸生众口称是。两大尹随各捐俸金十两,诸生共认捐三十两,共成五十两,召王家亲人来将尸首级回,从厚治丧。两门生员为文以祭之云:“呜呼王生,父死不鸣。刃如仇颈,身即赴冥。欲全其父,宁弃其生。一时之死,千秋之名。哀哉尚飨!”诸生读罢祭文,放声大哭。哭得山摇地动,闻之者无不泪流。哭罢,随请王家母妻拜见,面送赙仪,说道:“伯母尊嫂,宜趁此资物,出丧殡殓。”王母道:“谨领尊命。即当与儿媳商之。”俞氏哭道:“多承各位美意。吾夫初死,未忍遽殡,尚欲停丧三年,尽妾身事生之礼。三年既满,然后议葬,各位伯叔不必性急。”诸生不知他甚么意义,各自散去了。

典刑未正先残暴,法吏当知善用权。

世名把这三十亩田所收花利,每岁藏贮封识,分毫不动。外边人不晓得备细,也有群情他得了田业息了父命的,世名也不与人辨明。王俊怀着鬼胎,倒经常以礼来问候叔母。世名虽不受他礼品,却也象毫无嫌隙的,还是来往。偶然撞着杯酒相会,笑语酬酢,略无介怀。世人又多有笑他忘了父仇的。事已渐冷。径没人提起了。安知世名日夜提心吊胆,时候不忘!消地铸一利剑,镂下两个篆字,名曰“报仇”。出入必佩。请一个传真的绘画父像,挂在斋中,就把本身之形,也图在上面,写他持剑侍立父侧。有人问道:“为何画作此形?”世名答道:“前人出必佩剑。故慕其风,别无他意。”有诗为证:

岂肯自吝死,复将父骨侵?

且说王世名白天对人嘻笑如常,每到归家,夜深人静,便抚心号恸。世名妻俞氏晓得丈夫心不忘仇,每对他道:“君家苦衷,妾所洞知。一日仇死君手,君岂能独生?”世名道:“为了死孝,吾之职分。只恐仇不得报耳!若得报,吾岂愿偷生耶?”俞氏道:“君能为孝子,妾亦能为节妇。”世名道:“你身是女子,出口大易,有好些难哩!”俞氏道:“君能为男人之事,安见妾身就学那男人不来?他日做出便见。”世名道:“此身不幸,遭罹仇难,娘子不以后代之见相阻,却以男人之事相勉,足见相成了。”伉俪各相爱重。

府里见是性命,发下理刑馆。那理刑推馆,最是心性惨刻的,喜的是简尸,好的是入罪,是个拆人家的祖师。见性命状到手,访得洪家巨富,就想在这桩事上显出本身风力来。赶紧出牌拘人,吊尸简明。陈家老婆实是怕事,与人筹议道:

这天县中传开,说王秀才报父仇杀了人,拿头首告,是个孝子。一传两,两传三,轰动了一个县城。但见:大家竖发,个个伸眉。竖发的恨那数载抱屈,伸眉的喜得目前吐气。挨肩叠背,白叟家挤坏了腰脊厉声呼;裸袖舒拳,小孩子踏伤了脚指号陶哭。任侠豪人齐拍拿,谨慎怯汉独惊魂。王世名到了县堂,县门外喊发连天,何止万人挤塞!武义县陈大尹不知何事,仓猝出堂坐了,问其原因。王世名把头与剑放下,在阶前跪禀道:“生员特来投死。”陈大尹道:“为何?”世名指着头道:“此世名族人王俊之头,世名父亲相互人打死,昔年告得有状。世名法该执命,要他赔偿。但不忍把父尸简验,以是只得哑忍。当代名不烦官法,手刃其人,以报父仇,特来投到请死,乞正世名擅杀之罪。”大尹道:“汝父之事,闻和解已久,如何忽有此举?”世名道:“只为要保全父尸,先凭族长议处,将田三十亩养膳老母。世名一时含混答允,所收花息,年年封贮,分毫不动。今既已杀却仇敌,此项义不宜取,该当入官。写得有簿藉在此,伏祈验明。”大尹听罢,知是忠义之土,说道:“君行孝子之事,不成以义法相拘。但事于性命,须请详下属为主,县间未可擅便,且召保侯详。王俊之头,先着其家领回侯验。”看的人恐怕县官难为王秀才,个个伸拳裸臂,侯他处罚。见说申详下属不拘禁他,方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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