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一面写下密旨,差其中大人贾到开封府,是长是短的,重新分付了大尹,立限捕贼以闻。开封府大尹奉得密旨,非比平常访贼的事,怎敢时候怠缓?即唤过当日访拿使臣何察看分付道:“本日奉到密旨,限你三日内要拿元宵夜做不是的一伙人。”察看禀道:“无赃无证,从何访拿?”大尹叫何察看上来附耳低言,把中大人所传衣领针线为号之说说了一遍,何察看道:“恁地时,三日以内管取完这头公事,只是不成声扬。”大尹道:“你好干这事,此是奉旨的,非比别项盗贼,谨慎在乎!”察看声喏而出,到得使臣房,集齐一班眼明手快的公人来筹议道:“元宵夜趁着热烈做歹事的,不止一人,出事的也不止一家。偶尔这一家的小儿未曾捞得去,别家到手处必多。日子不远,此辈不过在花街柳陌酒楼饭店中,庆松取乐,料必未散。虽是不知姓名处所,有此暗记,还怕甚么?遮莫没踪迹的也要寻出来。我每几十个做公的分头体访,天然有个下落。”当下派定张二往东,李四往西。大家认路,茶坊酒坊,凡有世人团聚面熟可疑之处,即便留意挨身材看,各自去讫。
猾徒上天去,冲弱见天还。
禁漏花深,绣工日永,南风布暖。变韶景、京都十二,元宵三五,银蟾光满。连云复道凌飞观。耸皇居丽,佳气瑞烟葱。翠华宵幸,是处层战阆苑。尤凤烛、交光星汉。对天涯鳌山开雉扇。会乐府两籍神仙,梨园四部弦管。向晓色,都人未散。盈万井,山呼鳌忭。愿岁岁,天长里常瞻凤辇。——词寄《顷杯乐》。
隔了一年,又是元宵之夜,弄出王家这件案来。当时大尹拿倒王家做歹事的贼,记得王府中的事,也把来问问看,公然便是这伙人。大尹咬牙切齿,拍案痛骂道:“这些贼男女,死不足辜!”喝交集力行杖,各打了六十讯棍,押下死囚牢中,奏请明断发落。奏内大略云:群盗元夕所为,止于胠筐;居恒所犯,尽属推埋。似此枭獍之徒,岂容辇毂之下!合行骈戮,以靖版图。神宗天子见奏,晓得开封府尽获盗犯,笑道:“公然不出小孩子所算。”龙颜大喜,批准奏章,着会官立即处决,又命开封府再录狱词一通来看。开封府钦此钦遵,处斩众盗已毕,一面回奏,复将前后犯由狱词详细录上。神宗得奏,即将狱词笼在袍袖当中,含笑回宫。
却说那晚南陔在王吉背上,正在挨挤吵嚷之际,俄然有小我趁近到王吉身畔,悄悄伸手过来接去,仍旧普通驮着。南陔贪着旁观,正在目炫狼籍,一时不觉。只见那一小我负得在背,便在人丛里乱挤将畴昔,南陔才喝声道:“王吉!如何如此乱走!”定睛一看,那边是个王吉?衣帽装束多另是一样了。南陔年纪虽小,内心煞是聪明,便晓得是个歹人,被他闹里来拐了,欲待张扬,摆布一看,并无一个认得的熟人。贰内心考虑道:“此必贪我头上珠帽,若被他掠去,须难寻讨,我且藏过帽子,我身子不怕他怎地!”遂将手去头上除下帽子来,揣在袖中,也不言语,也不镇静,任他驮着前走,却象不晓得甚么的。将近东华门,瞥见肩舆四五乘叠联而来,南陔觑肩舆来得较近,伸手去攀着轿幌,大喊道:“有贼!有贼!救人!救人!”那负南陔的贼出于不料,骤听得背上如此呼唤,吃了一惊,恐怕被人拿住,赶紧把南陔撩下背来,脱身便走,在人丛里混过了。轿中人在轿内闻得孩子声唤,推开帘子一看,见是个青头白脸魔合罗般一个小孩子,内心喜好,叫住了轿,抱将过来,问道:“你是那边来的?”南陔道:“是贼拐了来的。”轿中人道:“贼在那边?”南陔道:“方才叫唤起来,在人丛中走了。”轿中人见他说话明白,摩他头道:“乖乖,你不要心慌,且随我去再处。”便双手抱来,放在膝上。一向进了东华门,竟入大内去了。你道轿中是多么人?元来是穿宫的高品近侍中大人。因圣驾驭楼观灯已毕,先同着普通的中贵四五人前去宫中排宴。不想遇着南陔叫唤,抱在轿中,进了大内。中大人分付从人,领他到本身入直的房内,与他果品吃着,被卧温着。恐防惊吓了他,叮瞩又叮瞩。内监心性喜好小的,天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