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如许的诗句时,便老是轻易恍忽。当夏季的蝉声翻开水晶帘子一样的轻风,当站在浓稠的树荫里一转头,那盛开的蔷薇花架下,可另有模样薄弱的古女子,流着孤单的眼泪,用一支绾发的簪,在地上痴痴写恋人的名字?被阳光抚摩过花香里,漂泊着难过不知归处的芳华。
老松魁伟数十年,斧斤所赦今参天。风鸣娲皇五十弦,
那样的风致——买酒,听琴,看夜雨拂晓,寒溪炊烟,白云载清风归,确切是山川光辉为我妍。只是彼时东坡归天已有一年,黄庭坚念及此处,不免心中起伏,后段笔迹里明显多了多少激扬。细细观之。好似劈面而来的虎啸之势,带着与生而俱的骄狂劲逸,一笔如一叱,一划如一咤,暗藏于陈腐的山谷当中,透过翻涌的松风松浪,遥遥震惊耳膜。
东坡道人已沉泉,张侯何时到面前。钓台惊涛可昼眠。
这句话很美。也是红色月光一样的和顺。再加一点点薄弱的野性,一点点素朴的古意,旧工夫的容颜,就是这模样一点点描画出来,再一点点拿来回味的。放在鼻尖或心间,悄悄的闻,细细的嗅,直到骨头里能开出小小的花来……
春归那边?孤单无行路。如有人知春去处,唤取返来同住。
低低的嗅,低低的俯身,低低的闭眼,带着怀念,微醉,沉迷,刻骨的温情,洁净的欲望,都像红色的月光一样,完工一地的绕指柔。
喜好黄庭坚的这首《清平乐》。
我晓得,这于猛虎,于蔷薇,都是甘心,都是美满。
夜雨鸣廊到晓悬,相看不归卧僧毡。泉枯石燥复潺湲,
如暗恋普通,难过不知归处的孤单之美。
但真的有人在唱:
红蔷薇--热恋;粉蔷薇--爱的誓词;白蔷薇--纯粹的爱情;黄蔷薇--永久的浅笑;深红蔷薇--只想和你在一起;粉红蔷薇--我要与你过一辈子;圣诞蔷薇--追思的爱情;野蔷薇--浪漫的爱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黄庭坚《清平乐》
再看他,清楚指尖有剑气如虹如电,眉间有风霜凛冽,长笛醉饮江湖夜雨,仰天念一句: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
一首很欢畅的曲子,属于三十年代的黒木胶片期间。邓丽君唱得好听,她的声音甜美而柔曼,像要把全天下的蔷薇都唱开了似的。那些蔷薇也真的是闻声了,一朵一朵翻开耳朵,一丛一丛翻开身材,恐怕下一刻就老掉了,败掉了,冒死一样的开起来,嫁奁一样的开起来。如同爱情中的女孩子,恨不得一夜娇媚倾城,可偏生还只是薄弱的少女,青涩涩的,素素的美,带着春秋给的无辜,只会惹民气疼,惹人记念。
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是盛极一时的江西诗派开山之祖,在北宋诗坛上与苏轼其名,诗词书法均享有盛誉,世称“苏黄”。黄庭坚笔下的诗词,多豪放扫荡,瘦朗奇崛,又森森孤意,染透古香,娟秀高深得很。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不是如许的意境?
木心在他的《素履之往》里写:野蔷薇开白花,古女子蒸之以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