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闻人生就奔至女人家去,见了女人。女人道罢寒温,问道:“我久在此望你该来科举了,如何本日才来?有下处也未曾?”闻人生道:“好叫女人得知,小侄因为寻下处,做出一件事头来,特求女人全面则个。”女人道:“何事?”闻人生造个谎道:“小侄那边有一个业师杨某,亡故里时,他只要一女,幼年间就与小侄相认。厥后被个尼姑拐了去,不知所向。今小侄贪静寻下处,在这里西溪处所,却在翠浮庵里撞着了他,且是生得人物十全了。贰心不肯削发,甘心跟着小侄去。也是宿世姻缘,又是故交之女,推却不得。但小侄在此科举,怕惹出事来;若带他家去,又是个秃顶不便;欲待当官告理,场前没闲工夫,亦且没有闲利用。我想女人此处有个家庵,是小侄奶子在里头管香火,小侄意欲送他来到女人庵里头暂住。就是万一他那边晓得了,不过在女眷人家香火庵里,不为大害。如果到底无人跟寻,小侄待乡试已毕,意欲与他完成这段姻缘,望女人作成则个。”女人笑道:“你寻着了个陈妙常,也来求我女人了。既是你师长之女,怪你不得。你既成心要成绩,也不好叫他在庵里住。你与他多是少年心性,若要来往,恐怕玷辱了我佛地。我庄中自有静室,我清算与他住下,叫他长起发来。我自叫丫环伏侍,你亦能够长来相处。如果晚来无人,叫你奶子伴宿,此为两便。”闻人生道:“若得如此,女人再造之恩,小侄就去领他来拜见女人了。”
且说翠浮庵自从庵主去后,静观的事一发无人提起,安安稳稳住在庄上。只见揭了晓,闻人生已中了经魁,喜喜好欢,来见女人。又暗里与静观相见,各各欢愉。自此,日里在城中,完这些新中式的世事。早晨到女人庄上,与静观歇宿,密地叫人去翠浮庵探听。已知庵主他往,两小尼各归俗家去了,庵中空锁在那边。答复了静观,掉下了老迈一个疙瘩。闻人肇事体已完,想要归湖州,来与女人商讨:“静观发未长,娶回不得,仍留在女人这里。待我去会试再处。”静观又瞩付道:“连我母亲处,也未可使他晓得。我削发是他的买卖,如何蓦地出家?且待我头发长了,与你双归,他才拗不得。”闻人生道:“多是有见地的话。”别了女人,拜过母亲,把静观的事,并不提起。
庵主过了儿日,不见静观耗损,放心不下,叫人到杨妈妈家问问。说是未曾回家,吃了一惊。恐怕杨妈妈来焦急,倒不敢张扬,只好密密密查。又见闻人生一去不来,内心方才有些迷惑,待要去寻他查问,却未曾问得下处明白,只得忍耐着,希冀他场后还来。只见三场已毕,又等了儿日。闻人生脚影也不见来。元来闻人生场中甚是对劲,出场来竟到女人庄上,与静观一处了,那边还想着翠浮庵中?庵主与二尼,望不见到,恨道:“天下有如许薄情的人!静观一定不是他拐去了。【ㄨ】不然便是如许不来,也没讲解。”考虑要把诱骗来告他,有碍着自家多洗不清,怕惹出祸来。正筹议参加前寻他,或是问到他湖州家里去炒他,终是女人辈,未有定见,却又撞出一场巧事来。
静观送了出门,出去对闻人生道:“此非久恋之所,怎生作个计算便好?今试期日近,若但沉沦于此,不唯攀桂无分,亦且身躯难保。”闻人生道:“我岂不知?只难堪舍着你,故此强与众欢,非吾愿也。”静观道:“前日初会你时,非不欲即从你作脱身之计,因为我在家中来,半途不见了,庵主必到我家里要人,以是不便。今既在此多时了,我乘此无人在庵,与你逃去,他们多是与你有染的,心头病怕暴露来,料不好追得你。”闻人生道:“不如此说,我是个秀才家,家中况有老母。若同你逃至我家,不但老母惊奇,一定相容;亦且你庵中追随得着,轰动官府,我出息也难保。何况你身子不知作何下落?此事行不得。我意欲待赴试以后,如得一第,娶你不难。”静观道:“就是中了个举人,也没有就娶个尼姑的理。何况万一不中,又却如何?亦非长算。我自削发来,与人写经写疏,得人衬钱,积有百来金。我撇了这里,将了这些东西做川资,寻一个寄迹地点,等候你名成了,再安闲家去,可不好?”闻人生想一想道:“此言有理,我有女人,嫁在这里关内黄乡室家,今已守寡,极是奉佛。家里庄上造得有小庵,晨昏不竭香火。那庵中管烧香点烛的老道姑,就是我的乳母。我现在不免把你此情奉告女人,领你去放在他家家庵中,托我奶娘相伴着你。他是衙院人家,谁敢来查问?你好一面留头长发,待我对劲以后,以礼结婚,岂不妙哉?倘若不中,也等当时发长,便到处无碍了。”静观道:“这个却好,事不宜迟,作急就去。若三日以后,便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