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东山平生豪杰,遇此一番,过后再不敢说一句技艺上头的话,弃弓折箭,只是守着本分谋生度日,厥后善终。可见人生一世,再不成自恃高强。那自恃的,只是未曾逢着狠主子哩。有诗单说这刘东山道:
笑取令媛偿百金,途中竟是好了解。(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东山正在傲视之际,那少年遥叫道:“我们一起走路则个。”就向东山拱手道:“冒昧行途,愿问高姓大名。”东山承诺“小可姓刘名嵚,别号东山,人只叫我是刘东山。”少年道:“久仰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小人有幸相遇。今前辈欲何往?”东山道:“小可要回本藉交河县去。”少年道:“刚好,刚好。小人家住临淄,也是旧族后辈,幼年颇曾读书,只因性好弓马,把书籍丢了。三年前带了些本钱往京贸易,颇得些利钱。今欲归家婚娶,恰好与前辈作伴随路行去,放胆壮些。直到河间府城,然后分路。有幸,有幸。”东山一起看他腰间沉重,说话温谨,边幅超脱。身材小巧,谅道不是歹人。且路上有伴,不至孤单,心上也欢乐。道:“当得相陪。”是夜一同下了旅店,同一处饮食歇宿,如兄若弟,甚是相得。
一日在山东路上,马跑得快了,赶过了宿头。至一村落,天已昏黑,自度不成进步。只见一家人家开门在那边,灯光射将出来。举子下了马。一手牵着,靠近看时,只见进了门,便是一大空位,空位上有三四块太湖石叠着。正中有三间正房,有两间配房,一老婆子坐在中间绩麻。闻声庭中马足之声,起家来问。举子大声道:“妈妈,小生是迷途借宿的。”那老婆子道:“官人,不便利。老身做不得主。”听他言词中间,带些惨痛。举子有些狐疑,便问庄“妈妈,你家男人多在那边去了?如何单独一个在这里?”老婆子道:“老身是个老孀妇。夫亡多年,只要一子,在外做贩子去了。”举子道:“可有媳妇?”老婆子蹙着眉头道:“是有一个媳妇,赛得过男人,尽挣得家住。只是一身大力量,雄悍非常。且是气性粗急。一句差池,经不得一指头,擦着便倒。老身谦虚寒气,看他眉头眼后,常是不中意,受他欺侮的。以是官人借宿,老身不敢做主。”说罢,泪如雨下。举子听得,不觉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天下有如此不平之事!恶妇安在?我为尔除之。”遂把马拴在庭中太湖石上了,拔出剑来。老婆子道:“官人不要太岁头上动土,我媳妇不是好惹的。他不习女工针指,每日午餐已毕,便空身走去山里寻几个獐鹿兽兔还家,腌腊起来,卖与客人,得几贯钱。常是一二更气候才得返来。日逐用度,只霏着他这些,以是老身不敢逆他。”举子按下剑入了鞘,道:“我平生埋头欺硬怕软,替人着力。谅一个妇女,到得那边?既是妈妈霏他度日,我饶别性命不杀他,只痛打他一顿,经验他一番,使他改过性子便了。”老婆子道:“他将次返来了,只劝官人莫惹事的好。”举子愤怒忿地等着。
只见门外一大黑影,一小我走将出去,将肩上叉口也似一件东西往庭中一摔,叫道:“老嬷,快拿火来,清算行货。”老婆子战兢兢隧道:“是甚好物事呵?”把灯一照,吃了一惊,乃是一只死了的斑谰猛虎。说时迟,当时快,那举子的马在火光里,瞥见了死虎,惊跳不住起来。那人瞥见,便道:“此马何来?”举子暗里看时,倒是一个黑长妇人。见他模样,又背了个死虎来,伺道:“也是个有本领的。”内心先有几分惧他。忙走去带开了马,缚住了,走向前道:“小生是迷途的举子,赶过宿头,幸到宝庄,见门尚未阖,大胆求借一宿。”那妇人笑道:“老嬷好不晓事!既是个朱紫,如何更深时候,叫他在露天立着?”指着死虎道:“贱婢本日山中,遇此泼花团,辩论多时,才得了当。归得迟些个,有失仆人之礼,朱紫勿罪。”举子见他说话爽恺,礼度全面,暗想道:“也不是不成化诲的。”连应道:“不敢,不敢。”妇人走进堂,提一把椅来,对举子道:“该请进堂里坐,只是妇姑两人,都是女流,男女不成相混,屈在廊下一坐罢。”又掇张桌来,放在面前,点个灯来安下。然后下庭中来,双手提了死虎,到厨下去了。斯须之间,烫了一壶热酒,托出一个大盘来,内有热腾腾的一盘虎肉,一盘鹿脯,又有些腌腊雉兔之类五六碟,道:“朱紫休嫌轻亵则个。”举子见他殷勤,接了自斟自饮。斯须间酒尽肴完,举子拱手道:“多谢厚款。”那妇人道:“惶愧。”便将了盘来清算桌上碗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