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十娘正端着一杯牛奶茯苓露,眉头微蹙,手指来回地摩挲着光亮温润的青花瓷杯壁,听到门声,她抬开端来,“将军……”放下杯缓缓地站起来。
听到身后啪嚓一声,沈钟磬身子顿了下,复又大步朝前走去。
简武简文没长大前,毫不能落入楚欣怡之手。
“……将军不喜好妾,却不肯听母亲的话丢弃妾,是因为妾身患绝症又无家可归,让将军不忍。”甄十娘朴拙地看着沈钟磬,“妾很感激将军,也敬佩将军的磊落。”
甄十娘内心少有地出现一股暴躁。
“七年无出,身患恶疾,妾早就犯了七出……”甄十娘看着沈钟磬的眼睛,“将军……还是和离吧。”
听出他的绝望,甄十娘内心有股莫名的情感流淌。
想起老夫人在午门前对她的热诚,沈钟磬内心没来的一阵不安,“……你不消担忧,统统有我。”躲开甄十娘的目光,他漫不经心肠说道。
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
一句话都不让说完,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见过霸道的,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
若她能医好七皇子,起码母亲就不会如此架空她。横亘疆场,他批示过千军万马,面对尸横各处血流成河的搏斗,他沈钟磬眉头都没动过一下,但是,面对他们婆媳两人间这化解不开的纠葛,他却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有力。
也是,母亲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她若再不晓得就是聋子。
起家接过宫女端进的茶,亲身给沈钟磬倒了一杯递到跟前,甄十娘挥手打发了殿内的宫女寺人,“老夫人……”她声音有些踌躇,“在午门前敲了登闻鼓?”
她惊诧地看着沈钟磬说不出话。
“……七皇子如何了?”沈钟磬在甄十娘身边坐下,声音温润温和,和之前在太和殿跟万岁萧煜吹胡子瞪眼判若两人,若此时万岁和萧煜跟着他出去,必然会跌破眼睛。
觉得这是压服沈钟磬放弃自负随波逐流同她和离的来由,可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甄十娘内心莫名地生出一股丝丝挠挠的酸楚。
“于礼有不孝者三,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正思考着他俄然问这个干甚么,便听沈钟磬缓缓说道,“七年无出是因你曾被我抛弃五年,身患恶疾是我没尽到为人夫的任务,让你积劳成疾,六年前你与我有活命之恩,算是我的仇人,上元节夜你为救驾惹下了大皇子和皇后……”呼出一口气,“你现在身患绝症无家可归又被劲敌惦记,我沈钟磬若在这个时候丢弃你就是不义,是猪狗不如的牲口,母亲逼我休了你也是不义,我若拱伏无违地服从就是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是大不孝!”
最后一句话,语气铿锵有力,震的甄十娘耳朵一阵轰鸣。
她竟然敬佩他磊落,沈钟磬眉宇间闪过一丝飞扬。
这煞星如何回事儿,不该说的时候抢着要说,现在该说的时候他又不说了。
从怡和殿一起走来,她一向考虑,有一个被夫家休弃的生母,简武简文会一辈子抬起不头,为儿子着想,她不该分开他,但是,这是个死局,由不得她挑选!
被甄十娘看的心虚,沈钟磬气势消弭下来,他别过甚去,冷哼一声,“你说!”
不知是因为欠甄十娘太多内心惭愧,还是甄十娘的宁静和婉让沈钟磬舒心,抑或是她身上那股自但是然透收回的能够消磨统统殛毙的安好,让他从内心里感到安宁,一见到她,沈钟磬因午门前的憋屈热诚而会聚的满腔暴躁和狂戾之气一霎那便消逝的干清干净,心刹时便安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