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明在朝二十余载,为相十数年,弟子故吏浩繁,旁的不说,能得以跻身重臣之列者,便有一大半曾受其提携之恩,从豪情上来讲,诸般臣工自是都不肯见陈子明正值盛年便告病归去,题目是生老病死乃天之主张,半点不由人,诸般臣工们虽不肯,也自不敢说要强留,一时候对李恪的发问,还真就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唔……卿等都议议看好了。”
众意难违之下,李恪虽有所不甘,却也不好再固持己见,略一沉吟以后,便即下了最后的定夺。
“子明乃朕之肱股,社稷之干臣也,今,其执意要请辞,朕甚是难决,卿等且都说说看,朕当何如之?”
“既如此,那就依诸公之意好了,朕意已决,封陈曦为杭国公,晋太傅,准杭州养病,着将杭州行宫改成公主府,赐陈家为用。”
李恪的表情仿佛非常不好,面带笑容不说,问话的腔调也自降落得很,较着就是一派忧心忡忡之模样。
“哦?爱卿所言之不当安在,嗯?”
“嗯,这主张不错,朕看着可行,诸公觉得如何哉?”
永隆六年八月初九,陈子明以病体难愈为由,请辞尚书左仆射之职,帝不允,亲至陈府,温言欣喜,言称让陈子明多多歇息,朝廷之事不急,统统可待病愈以后,再行计议也不为迟,陈子明当场虽是诺诺,可隔了几天,却又再次上了本坚辞,帝再次不准,数今后,陈子明又上了第三本,还是对峙要请辞,言曰关中干热,倒霉养病,恳请能准其携家去往杭州涵养,待得病愈,自当再回朝效力,帝无法,召诸般重臣以议决之。
一派死寂中,却见文臣行列里人影一闪,礼部尚书许敬宗已是大步抢到了殿中,朗声提出了自个儿的观点。
李恪的恩旨既下,诸般重臣们自是不会有甚贰言,齐齐奖饰也自属理所当然之事,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说到孙子,孙子就到了,这不,就在陈子明感念不已间,他那年仅四岁的幼孙已是有若小鹿般蹦蹦跳跳地从远处跑了来,一边跑着,一边还奶声奶气地嚷嚷着,小面庞上尽是洋洋之喜气。
于陈子明而论,大唐繁华也好,强大无敌也罢,那都是早就已预感获得的事儿,与有荣焉之余,也自不会过分在乎,真正让他每日里笑口常开的是他陈子明有后了,不但有后,另有很多——陈子明本人子息未几,拢共也就只要一子一女,可其子陈舒倒是能生,二十年下来,竟有了七子八女,早已升任工部尚书的陈舒本身没太多的时候管束后代们,凡是满了三岁,不管男女,全都放到了杭州,交给陈子明去管束,对此,陈子明自是乐得含饴弄孙,也自不嫌烦,到了现在,除了最年幼的两个孙子还在杭州外,余者皆已入了仕,长孙更是已成了太原知府,其他诸孙也各有其位,无一在七品以下者,陈家不但没因陈子明的隐退而衰弱,鲜明已成天下稀有之望族,唯有萧、裴、崔等少数几个世家能相媲美。
诸般重臣里受过陈子明恩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些,先前是没人带头,大师伙不敢随便开口,现在么,有了来济打头阵,似吏部尚书李恒、户部尚书韩瑗等自是都乐得顺水推舟上一番,如此一来,朝议天然也就成了一边倒之势。
陈子明病了,还病得不轻,饶是一众太医国手们常驻陈府随时问诊,可月余的保养下来,病情却还是不见有太大的转机,这等动静一经传出,天下为之震惊不已,去陈府看望者不计其数,便是连李恪这个帝王都屈尊亲身去了几趟,可除了好言籍慰以外,倒是谁也无甚旁的体例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