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在御前待了那么多年,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他比谁都心头稀有。当下笑了笑,只说:“娘娘也说了,皇上这才刚回宫,政务堆积,每日都与军机大臣议到深更半夜的,连太后娘娘那儿都只去了一趟,哪有工夫顾得上后宫呢?您也别顾虑,反正政务就那么些,比及皇上措置完了,一准儿第一时候来瞧您。”
佟贵妃到底心头有事,半路上跟德安低声探听:“本宫传闻皇上回宫这些日子,半步都没今后宫踏一步,大总管可晓得这是如何一回事?”
他清了清嗓子,叫她起来吧,不必拘礼,见她就是站起来了,也仍然低眉扎眼地垂着头,叫人看不见那张脸,干脆从龙案后走了下来,一起朝她安闲而行。
宫装老是清一色的深红色,看上去厚重庄严,没有半点年青女人的活力。他这么看着她,面前俄然冒出她在江南时候穿的那些衣裳,水红色,鹅黄色,淡蓝色,不拘甚么色彩,清爽恼人,总叫人感觉她浑身都在发光似的。
但是好不轻易回了宫,才刚回到本来的安静日子,如果今儿真就这么遂了他的意,来日他定会变本加厉,万一真的日日都把她一介小小司膳给弄到乾清宫去杵着,那这宫中的闲话怕是要把她的脊梁骨给戳穿。
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出来,天子是不妄图享用,可要不是她死撑着把他给推开,指不定他在江南就真的把她如何样了。
昭阳心头一紧,忙俯身说:“小的是司膳司典膳。”
德安热络地问佟贵妃:“娘娘这是去哪儿啊?日头这么大,您怎的不在甘泉宫歇着,跑出来受这罪呐!”
也不说有没有,归正就是套话一大堆,别的您自个儿猜去吧。
德安笑着答复说:“主子这几日才刚回宫,南行吃惯了昭阳做的菜,这下子刚返来,吃着司膳司做的东西不大风俗,心头有气,就叫这丫头去骂几句,消消火气。”
德安把门推开了,领着昭阳走了出来,轻声说:“主子,人带到了。”
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天子没叮咛,她就没起家。
昭阳让步了,讪讪地跟着他往乾清宫去,一起上都在忐忑着一会儿见了天子该说些甚么,可更忐忑的是见到了他,他又会说些甚么。
昭阳能感遭到佟贵妃的视野在她后背上打转,那么转上一圈,她只感觉如芒在背。明显踏进勤政殿的檐下,阴凉立马遣散了那阵暑气,可额上的薄汗涓滴未减。
快意拉了拉佟贵妃的衣袖,朝德安身后努努嘴。
德安也不便多说,只笑了笑,极有眼色地夸奖说:“娘娘就是体贴,我们主子爷晓得了,也只会夸奖娘娘的一片至心。”
佟贵妃这才细心去瞧那宫女,低眉垂眼的,却掩不去一身好皮郛。宫女夙来是不能打扮得太显眼的,不然就有奴颜媚上之疑,可那宫女不精装也显得清丽可儿,就是……怎的有些眼熟?
她难过地想着,这孽缘如何就没个完呢?还觉得回了宫两人隔着云泥之别,大略是再也见不上面了,甚么时候远远地瞧见他的身影,她一小我回想着当初南行时候的事儿也就算个念想。哪晓得他那么贤明神武的一个天子,竟然为了她做出这类事情,成日差大总管来司膳司摆神采。
佟贵妃说:“皇上这不是南行回宫了吗?政务堆积太多,忙得不成开交,这点你还能不清楚?本宫想着,既然皇上抽不出时候来后宫看看我们,我好歹也是个贵妃,皇后娘娘成日里忙着抄经礼佛的,这不,我就做个榜样,也代后宫的那些个姐妹们去体贴体贴皇上,也算是尽了我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