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搁下书,眉头微蹙:“朕病得不轻,有气有力的,如何提得动笔?”
两人?
算了,天子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不是痴顽,是不苟谈笑,过分端庄。
方淮回身往外走,天子又想起甚么:“如果那丫头半路要落水,你得细心点,别让她掉出来。哦,别的岔子也不准出,她如果花腔多,你就说她今儿就算死在半路上了,你用抬的也得把她抬来。”
咳成如许,不幸见的,天子这是病得有多重啊……
方淮向来都是履行号令,绝不猎奇半分。倒是赵侍郎在喝茶,喝到一半呛住了,咳得惊六合泣鬼神。
这,这天子突发恶疾,莫不是大兴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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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要去叉赵侍郎。
武姑息是武将,行个礼也铿锵有力,不像赵侍郎举手投足都是繁华气。方淮这几日,日日都来汇报和那日太庙行刺一事有关停顿。
天子忽地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我没事。”
皇后下认识地抽回击来,侧头恰都雅见奕熙怔怔的眼神,她顿了顿,又不天然地把手垂了下去,安抚似的朝他笑了笑。
多少年了,皇后还是不肯意靠近他。
静安皇贵妃?
方淮又愣住,转头道:“臣痴顽。”
他沉吟半晌,叮咛道:“把太病院那边看紧些,凡是上前刺探动静的,都禀返来。养心殿里的一干主子也要看好,漏几个出去放长线。”
见流云神情也凝重起来,她倒又开端嬉皮笑容:“哎哎,不是我说你,你还真挺把皇上放心上啊,成日里皇上长皇上短的。如果皇上晓得了你的一片至心,指不定多打动,一朝把你拎到跟前赐个封号。”
方淮面色稳定,只不卑不亢地说了句:“臣遵旨。”
养心殿外的主子们忧心忡忡地互换了一个眼神。
太医仓促赶来,太庙的正殿连朱红色的漆门也闭合了。庙外世人惶惑不安,恭亲王卖力稳住大局,称天子抱恙,须请太医及时诊治。
方淮是第一个冲进大殿的,禁军在外,没有旨意不敢擅闯太庙。
第六章
早朝停了,赵侍郎传天子口谕,各位大臣有事递折子,无事就退了。但那折子批下来,任谁都看得出与天子的笔迹大相径庭,清楚是那赵侍郎代为讲明的。
方淮把停顿一五一十说了,那寺人就是司礼监浅显寺人,在太庙待了有七八年了,孤家寡人一个,打小就进了宫,没牵没挂的。但再往上查,他还没去太庙之前,曾经在成华宫服侍过敬安皇贵妃。
“臣领旨。”方淮又跪地上了,他此人就是这么古板,天子都说了在养心殿里就他们三人,不必行这类大礼,他偏要丁是丁卯是卯。
北郡王远在淮北,离都城十万八千里,他就不信没个内应四弟的手能伸到他眼皮子底下来。
阖宫高低都晓得,天子去了趟太庙祭祖,还没出太庙的门呢,自个儿就先倒下了。恭亲王急得跟甚么似的,白着张脸主持大局。太病院的提点自打从太庙出来就神情凝重,一言不发。禁军统领方淮进了庙里就没出来,最后亲身背着天子上了辇。
从太庙返来后,天子进了养心殿,再也没出来。
赵侍郎傻眼了。天子也愣了愣,赶快挥手:“朕谈笑呢,你还真上手呢?”
天子倚在软榻上,只着素白中衣,腿上搭着快意云纹绣被,顺手拎了本淮南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