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像是被唤醒的巨兽,伸开大口淹没着残存的安好与平和。

她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望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厥后他分开那天,她站在城门口流着泪望着他,冒死仰着下巴不想让他瞥见她的泪。他只看了她一眼,就转头走了,由始至终没有转头。

沉沉夜色铺天盖地,像是要朝着地底下压过来,景阳宫那头俄然冒起了火光,顷刻之间浓烟高文。

非论父皇有多喜好他,非论母妃有多受宠,他必定了只能做个四皇子,寄情山川,与山花虫鱼作乐。但是没有人问过他是否甘心。

***

他一下一下用力捶着胸口,一手取出帕子捂住嘴咳嗽,半晌后,他低头瞥见帕子上触目惊心的红渍,快速将帕子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情愿为了他没名没分,也情愿为了他独守深宫。

他这辈子自打出世起就带着病,年幼时不懂为何,只是恋慕安康的二哥三哥,就连小他半岁的澜春也活蹦乱跳的。他成日看着,不明白为何要喝药要扎针的却只要他一个。

“我叫你们,都出去!”他快速蹙眉,神情不耐。

老四坐在那仿佛已望了一辈子却头一次踏结结实坐下来的宝座上,感受着双手之下凹凸不平的龙纹,一下一下笑出了声。

唇边有笑意溢出,他笑着朝她挥手,回顾时低头揉了揉眼眶,竟也有些潮湿。

没有设想中夺宫的惊心动魄,天子离宫,新帝返来,统统的统统都顺理成章得不像话。

寒冬,气候更加冷了,都城的第一场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一夕之间,屋顶全白了,远处的山,近处的土,纵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

恍忽间好似回到了十年前,他站在溪边漫不经心肠玩弄着钓竿,随口问她:“你要不要做我的女人?”

比方说他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启事是他的母亲在怀他的时候尚为宫女,被父皇宠幸,却为皇后发明。当时候母亲甚么妃位都没有,皇后善妒,一怒之下要人将她拉出去定罪,说她身为御前宫女,奴颜媚上,撺掇天子在勤政殿里头夜夜歌乐。

“瞎扯甚么?眼下该叫主子甚么,你还分不清吗?”

他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都出去。”

帘子翻开了,那人终究从马车里躬身而出,由底下的女人搀扶着,踩着寺人的背下了马车。

他闭眼坐在那边,感遭到残破的身躯仿佛在一天一天离本身远去,越来越有力,越来越没法掌控,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可除了预感当中的狂喜,他还感遭到了寂然与不甘。

沿街光秃秃的枝丫上缀满了沉甸甸的积雪,偶尔有水珠落在行人的头顶,运气不好的话还会直接掉进衣领里,冷得人直颤抖。

赵孟言仍在宫中,随天子离宫的只要五千禁军,御前女官一人,寺人两名。

“但是主子――”

因是志愿离宫,天子未带妃嫔,太后与皇后也都留在宫内,朝臣宫人未曾变动。兄长将皇位留给胞弟,皇城内没有流血的启事,皇后是老四长嫂,太后是先帝亲身册封的中宫之首,除非老四想引发天下哗然,不然她们就都该安然无恙。

他挺直了背,目光平高山朝世人望去,长久的寂静,统统人蒲伏在地,齐呼:“恭迎皇上回宫!”

“不能一起走吗?”她眉头紧蹙。

建兴十五年,天子离宫,前去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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